过了许久，天色彻底暗下来，密林里连星光都看不见。
宁烟保持着那个姿势一直未动，也未入睡。
魏慕容干脆坐直身子，“想问什么，我可以给你解答，你在森林里几天，网络闭塞，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想问？”
“你那么闹腾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不正常。”魏慕容道，“做过对手，也喜欢过你，还算对你了解，从药效发作你恢复后，你就变得沉默隐忍，早知道这样，我之前就不该多嘴。”
当时他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宁烟的意识混乱，想让她离开森林，所以口快就说了。
宁烟不再躺着，她坐起来，仰头望着上方密密匝匝的树叶，“你说谁没了？”
“程城。”
魏慕容停顿了一下，又说，“刚进入森林，他为了保护唐画，被那群杀手打成了蜂窝。”
“哦。”
宁烟声音低沉，一个字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程城死了。
他和唐画才领证不到一个月。
唐画怎么办？
宁烟心里难受，沉闷的情绪找不到发泄的点。
真是庆幸在黑夜里，魏慕容看不见她的表情。
却不知，魏慕容的超级视力在黑夜中，能看清一切。
魏慕容也知道唐画和程城结了婚，又开口，“唐画也不好。”
“她怎么了？”宁烟追问，声音哑得的不像话。
“被毒蛇咬到了胳膊，为了保命，截了肢。”
宁烟深呼吸，有窒息感袭来。
她一度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是魏慕容又开口，“搜救队再来的时候，唐画还求他们，一定要找到你，把你平安带回去。”
“哦。”
“唐画也这样求我。”魏慕容说，“她在新闻里看到了我进森林，给我发的邮件，你们关系挺好。”
“嗯。”宁烟始终没有多余的声音。
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身边三个助理，除了江恒是她培养起来的，唐画和程城都是半道上救下来的。
从一开始就说过，她并不是什么善人，做的也并不是多见得光的事情，危险肯定也是有的。
可程城还是要跟她，唐画也是。
从一开始就预料过这种结果，可真的发生了，还是难受。
这不是第一次。
上一世，也有很多亲信陪她出生入死，并中途丧命。
最后陪她护送罗副教授的那批人，也是一个都没活下来。
经历过，依旧难过。
魏慕容别开眼睛，不再看。
盯着别人的难过的表情，不礼貌。
空气太过静谧，魏慕容又开口，说着外面的事情。
世界变天了，外面一片混乱。
直到夜很很深的时候，宁烟才靠着树干睡了过去。
魏慕容停下声音，侧目看过去，身子后靠在树干上，闭眼休息。
森林太大，又是异国他乡，搜救队人员有限，魏慕容进山完全是因为心中契约精神作祟。
因为在游轮上的时候，宁烟和他达成了合作。
既然是合作伙伴，自然不能冷眼旁观。
但他也没有带过多的食物，现在他们的食物已经所剩不多。
宁烟握着指南针，在茂密的树林里艰难前行。
“我们会不会饿死在里面？”魏慕容找话题干聊。
闻言，宁烟驻足，侧头看向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经过的草丛里东戳戳西戳戳的魏慕容。
脑海里，是九九在给她播报魏慕容的心动值：75%。
九九不停的提醒她，要是魏慕容的心动值降到50以下，魏慕容的感情，就跌出爱的范畴了。
如果只是喜欢，随时都会见底。
而友情值亲情值什么的，该系统不予测试。
它只管爱情。
宁烟没什么不适感，她没那种得不到就要毁掉的变态想法。
况且，她没想过要得到。
“看什么看？再看我就要误会了。”魏慕容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方向错了，这边。”宁烟提醒。
魏慕容折回来，“二十多年了，你确定你还记得位置吗？而且东西是罗副教授放的，你真的知道在哪里吗？”
“不知道。”宁烟摇头，“但走过的路，有大致印象，我们藏过一个山洞。”
当年，他们在山洞里过了一夜，离开山洞没多久，就遇到了鬣狗和大蛇，随即被抓。
山洞里，还埋了两具尸体。
宁烟回想了一下，只有那个山洞，有藏东西的可能，也相对较为安全。
然而，那个山洞在森林最深处。
又走了三天，食物用光了，药物也用光了。
宁烟身体里还有去年残留的超级解毒药水的药性，加上魏慕容给的药物，她的情况几乎没受影响。
可魏慕容情况就不一样，他的视线开始出现重影，头重脚轻的感觉袭来。
宁烟扶着魏慕容走了大半天，“到了。”
眼前，是一个藤蔓封住的山洞。
宁烟扒拉开藤蔓，露出了三人高的洞口。
“你觉得，我们找到这里，能走得出去吗？”魏慕容发出灵魂质问。
宁烟扶着他往山洞里面走，因为要承受魏慕容的重量，又走了这么久，她喘着气儿说，“和我死在一起，的确是委屈了你，下辈子还你人情吧。”
“可别了，这辈子遇到你就够……”
“倒霉？”宁烟替她说完。
魏慕容摇头，“……就挺郁闷，我哪儿受过这种气？”
“那就真不好意了，你就继续郁闷着吧。”宁烟说完，让魏慕容坐在一块并不平整的石头上。
魏慕容抬起无力的手，揉了揉太阳穴，“我感觉我得老花眼了。”
“有没有常识，你这种模糊感，叫散光。”
听到宁烟的声音渐渐远了，魏慕容看过去，见宁烟朝着山洞另一端走去，他忙问，“你去干什么？”
“搞点吃的。”
一阵哗啦啦的声音过后，那一端有光透过来。
原来这是一个通透的山洞，的确是一个避难的好地方。
还没等到宁烟回来，魏慕容就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窒息感渐渐袭来，就像是有人用一块带水的布蒙住了他的嘴和鼻，能吸入和吐出空气，但不多。
视线已经完全模糊，看什么都成了阴影。
要死了吗？
别说，还没死过，这感觉真不好受，仿佛所有感官都在消失，唯有痛觉加倍成双，全身的器官和细胞都在抗议叫嚣……
宁烟回来的时候，魏慕容已经奄奄一息。
遮天蔽日的森林里气息不流通，瘴气下沉，人体的各项器官根本承受不住。
她将魏慕容扶起，抱着他的上半身，将刚刚采集来的花朵揉碎全都塞入魏慕容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