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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槐夏,京城数日无雨,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到了正午时分,街头巷尾更是人迹寥寥,偶有商贩也皆行色匆匆,不愿多做停留。

唯有这沿河而立的樊楼,丝毫不受暑气所扰。

雅间外十几个穿着打扮一色的婢女,手捧散着凉意的鲜果冰饮子躬身候着。

末尾新来的小婢女正好奇地四下张望,可还未看清里面的洞天,门便开了。

一脚踏进屋内,就见堂中摆着巨大的曲水流觞宴,水流潺潺凉意沁人,满堂宾客笙歌袅袅笑语不绝,宛若世外桃源一般。

小婢女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看花了眼,落下前头的人好远,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上去。

她刚躬身将手中的玉盘搁下,便听见旁边人道:“听说这荔枝是南边新进贡的,很是难得,就连宫里的娘娘们也只能分到一碟子,若非托了归荑的福,我们也尝不着这样的好东西。”

“全京城谁不知道归荑最受圣上宠爱,不过是些荔枝,归荑想要什么宝贝没有啊。”

而上首的女子似乎对这样的恭维见怪不怪,只是轻轻哼笑了声。

“若是喜欢,这些也给你了。”

明明是如此珍贵的东西,她却很是不以为意,说着还拂手将自己的荔枝往说话那人的面前推了推。

小婢女好奇得很,没忍住偷偷抬眼去看。

便见中央的玫瑰椅上坐着一身穿雪青色衣裙的女子,鹅蛋脸拂烟眉,眸若灿星,琼鼻樱唇,肌肤白皙胜雪,美得不可方物。

那小婢女从未见过如此好模样的女郎,不免看得痴了。

看美人看痴了不要紧,要紧的是还被本尊给发现。

对面是双乌黑清亮的眼眸,正饶有兴致地看向她,吓得小婢女后脊冒汗,一哆嗦便要跪下请罪。

可没想到她却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淡声道:“下去吧。”

小婢女手脚发软地退了出去,见着旁边的婢女,赶紧小声地打听:“姐姐,里头的天仙是哪位贵人?”

“这你都不认得,赫赫有名的丹阳郡主啊,圣上最宠爱的侄女。”

见小婢女还是呆愣愣的,那人又道:“便是不认得,半年前轰动全京都的婚事,总该听说过吧。”

丹阳郡主与锦衣卫指挥使段灼的婚事,由圣上主婚,办得可谓是轰动一时,锦衣卫开道婚轿游城,整整七日的宴席从早到晚不间断,全京城哪有人不知道的。

小婢女讷讷地点了点头,朝里间的方向又艳羡地看了眼,原来这便是传闻中的丹阳郡主啊。

雅间内,一众贵女们正在聊时兴的脂粉衣裙,只是话题的中心都围绕着沈归荑。

不是夸她身上的裙子颜色独特,便是夸她头上的步摇别致,但她的神色都是淡淡的,笑不及眼底。

坐在她身边的程玉秋一眼便瞧出好友心不在焉,从流水中舀了盏冰酪给她,“怎么了?昨夜没睡好?还是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还能有谁。”

她的话音刚落下,便听见一声爽朗的笑传来,一位衣着浮夸满头珠玉的女子,在婢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这是在说什么呢,隔着老远便听见热闹声了。”

程玉秋拧了拧眉,凑过去小声道:“永乐怎么来了,你不是没给她下帖子嘛。”

沈归荑明显也不喜欢来人,语气有些淡:“这世上有自知之明的人这么多,偏生她没有。”

她的到来让屋内的气氛微微一滞,所有人都知道,永乐与沈归荑虽是堂姐妹,可关系并不好。

一般宴席都是避讳着二人,像今日这般沈归荑设宴,是绝不可能会请永乐的,她这闹得又是哪一出。

但永乐的身份摆在这,两边都不是她们能得罪的,沉默了须臾,众人又与她寒暄起来。

“郡主来的正好,我们在说花钿的样式,全京城可没人比您更懂的了。”

永乐得意地扬了扬眉,“我今日是来寻三妹妹的,花钿的事,一会再与你们细说。”

说着走到了沈归荑身旁,把她下首位置上的人给挤走,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

“我在隔壁与人饮茶,听闻三妹妹在此设宴,便来瞧瞧,三妹妹不会不欢迎我吧?”

“来都来了,再问这个岂不是多余,给县主看茶。哎呀,瞧我这记性,又说错话了,该是郡主才对,想来以二堂姐的气度定不会与我计较吧。”

永乐虽然比她大两岁,但她的父亲没什么本事,做了好些年的闲散郡王,她出生时不过是个县主,刚前年他父亲封了亲王,她才一并晋了郡主。

县主二字她最是听不得,每逢听到都要跳脚,这会气得脸都要歪了,险些跳起来指着沈归荑的鼻子骂。

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将这口气给吞了回去,胸膛起伏了几下,挤出了个干巴巴的笑。

“不碍事,谁还没个说错话的时候。”

沈归荑抬了抬眉,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圈,沈永乐今日是改性子了?

果然,茶水刚端上来,热气还未飘散就见她拨弄了两下杯盖道:“三妹妹,今日这么热闹,怎么不见妹夫啊?”

沈归荑本在和身旁人谈笑风生,闻言眼底的笑意微敛,漫不经心地道:“夫君公务繁忙,出城办差去了。”

“哦?那可真是不巧,也不知办得是什么差。”

程玉秋见沈归荑眉宇间有些不耐,知道她不高兴,赶紧出声:“段大人深受圣上器重,自然有要事在身,哪是我们能打听的,倒是没想到郡主如此关心政事。”

“这话可不能胡说,我哪是关心政事,分明是作为姐姐,关心妹妹的家事。前儿我听闻三妹妹与妹夫似有夫妻不和,担心的不得了,这才赶紧来劝说劝说。”

“要我说啊,夫妻之间需要磨合是难免的,更何况妹夫才干又如此出众,偶尔忽略了你也是难免的,作为妻子能忍……”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沈归荑突然抬手,还以为是恼羞成怒要动手,吓得她险些从椅子上跳起。

但没想到沈归荑只是随意地拨动了下鬓发,不经意间露出了手腕上的满绿翡翠镯子。

那镯子通体透亮色泽匀净,戴在她手上,更衬得她肤若凝脂,便是沈永乐见惯了好东西,也能一眼瞧出不是凡品。

许是太过显眼不止是沈永乐,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她的镯子,“郡主这镯子是新得的吗?看成色好生难得,想来价值不菲吧。”

“我也不知呢,今儿醒来就在手上了。”

沈归荑边说边转着镯子,一副娇嗔又苦恼的模样,“都与他说了好几回,我的首饰太多,他还偏爱送。”

“难怪听闻段大人每次办差回来,都要带好几个箱笼,原来都是给归荑准备的礼。”

“郡主真是好福气,我家夫君便是我央求了也不记得送,没想到段大人瞧着面冷,私下竟如此会疼人。”

她一句都没解释夫妻不和的事,却比说了还要管用。

见此对她不痛不痒,沈永乐更是气得牙痒痒,她的夫婿是个文不成武不就混吃的废物,当初知道圣上为沈归荑择的是段灼,便嫉妒的不行。

好在婚后就有传出他们夫妻不和的消息,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前几日得了准信,就跑来看好戏。

没想到沈归荑这么不要脸,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看着她如此春风得意,沈永乐冷笑了声,再次拔高声音道:“妹夫待三妹妹可真好,只是这人啊,得到了就容易不珍惜,最喜欢的还是那远在天边的旧人。”

沈归荑目光不移淡淡地道:“堂姐有话不妨直说。”

“妹夫难道没告诉三妹妹吗?赵五娘子不日便要回京了,哎呀,我该不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这声哎呀,可以说是将方才沈归荑的学了个十成十,阴阳怪气中透着幸灾乐祸。

有不明所以之人好奇道:“哪个赵五?”

“还能有谁,赵五娘子赵疏仪。”

沈归荑脸上的笑慢慢地冷了下来,原本懒洋洋地坐着,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竟下意识地坐直,绷紧了背脊。

她与段灼的婚事是陛下赐婚,成婚前她便听闻过段灼的大名,锦衣卫行事武断残暴,而此人更以狠厉毒辣着称,不靠家族背景年纪轻轻便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其手段可见一斑。

即便她生来就是郡主,也与全天下的女子一样,曾幻想过未来夫婿是何等模样。

显然段灼与她心中兰枝玉树的翩翩郎君相差甚远,但胜在长相能力皆不俗,带出去见人不会丢了她丹阳郡主的脸面。

外加婚事办得轰轰烈烈,也算诚意满满,沈归荑便收起小脾气打算试着与段灼做夫妻。

可谁想,新婚当夜她竟知晓,段灼有个自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

这个小青梅不仅知书达理貌若天仙,两人还曾私下定情,只可惜那小青梅家中似出了变故,她随父含泪离京,两人才不得不分开,而那人便是赵疏仪。

她心高气傲了一辈子,怎么忍得了这个。

气得沈归荑当场便要剪嫁衣,洞房花烛夜更是将人锁在了屋外。婚后亦是相看两相厌,即便同在一个屋檐下,等闲也说不上两句话。

但亲都结了,让她这么快又和离,往日与她不对付的人还不知要如何看她笑话。

待冷静下来后,便与段灼约法三章,在外需得顾及两家的脸面。

好在段灼与赵疏仪的事没多少人知道,人又离京多年,她继续当她的逍遥郡主,与段灼维持着表面夫妻的关系。

如今不单那作妖的人回来了,沈永乐还大张旗鼓的说出旧人的事,诚心要让她难堪。

沈归荑冷着脸,生硬地道:“她是个什么人物,回京便回京了,难不成还要我夫君亲自来知会?”

见她不好受,沈永乐就畅快,接着状若关切地道:“我这也是怕你蒙在鼓里不是,算着日子赵五娘子一行今日便能到码头了,你又说妹夫出城办差……这哪有这么巧的事啊。”

沈归荑从不关心段灼办什么差,他们两一个月也难得碰上一面,上回见着还是祖母大寿,听他回长辈说最近都在外办差,这才随口一说。

谁能想到这么巧,她在心里把段灼骂得狗血淋头,嘴上还要硬撑:“不劳堂姐费心,我夫君是去捉拿要犯,可没这等闲情逸致。”

“三妹妹也别着急,想必妹夫不是故意的,等他回来了再细说不迟。”

不迟?

沈归荑从未受过如此大辱,阴着脸,手已经摸到了桌案上的玉盏,心中盘算,一会打哪儿更解气。

只是不等她动手,就听楼下街道上传来嘈杂声。

恰好有站在窗边透气的宾客,闻声看了眼,随后诧异地咦了声:“这不是段大人吗?后头还跟了辆马车,是不是来接郡主回家的。”

沈归荑蓦地松开手指,带着些迟疑起身,几步到窗边俯身跟着往下看。

只见一队红衣缇骑护送着一辆马车,而其中最显眼的便是马车旁的身影。

他身穿飞鱼服手握绣春刀,背脊挺拔端坐在通体漆黑的烈驹之上,明明骄阳似火,他周身却有股生人勿近的冷厉。

这时夏风携着热浪拂开了车帘,露出了张清婉柔弱的脸庞。

围观之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不等沈归荑有所反应,耳畔便传来沈永乐幸灾乐祸的声音:“哟,这犯人长得好生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