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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夏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神情,但也不是抗拒,应当说是一点点别扭与羞赧。

但她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你喜欢忸忸怩怩的,虽然有些不自在,想了下还是坦然地道:“我与伯母都觉得,他是个适合成亲的对象。”

那日两人一并去药师佛像供灯,她就能隐约感觉到,赵唯州对她应当是有些好感的。

这不是她的自作多情,而是他的言语以及下意识的动作中,都有所体现。

包括后来陈卓寻上山,又发现沈归荑失踪了,他全程都陪在她身边,不论出了什么事,都能保持很温和的情绪,还能耐心地安抚她。

这也是让方知夏对他改观的重要原因,他是个性子极其温和稳定的人,与她可以说是正好相反。

知道沈归荑不见,有可能是被人给掳走了,她急得跳脚,甚至不管不顾就要往山下冲。

她是流血不流泪的人,那会都有要掉眼泪的冲动,也是他及时地劝住她。

“方才那位小兄弟说得对,你此刻去帮不上什么忙,但不是去拖累,而是不知对方的深浅,你一个弱女子,很可能会受伤。”

“他的语气虽然很冲,但我能感觉到他方才寻你时的焦急,他应当是很担心你,也是不希望你再跟着去冒险,才会故意说这种话激你的。”

很奇怪,她平日听这种说教似的话,都会觉得没耐心,可赵唯州用娓娓道来的语气,仔细地宽慰她。

她居然一下子就听进去了,也开始回忆陈卓的神态与语气,才发觉他的真实目的。

可不论他是不是为她好,说出这等伤人的话,还是让方知夏无法接受。

但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下来,也不急着鲁莽行事了,而是返回去寻求帮助。要想寻人光靠她自己是不够的,叶氏在太原的人脉更广,也更有法子。

不想刚返回寻着叶氏准备下山,就被小师傅们给拦了,说出了命案暂时不能离开,这才留下在山中搜寻她的踪影。

“我原想让他先下山的,可他说此事与他也有干系,不愿意走,况且我与伯母也都是弱女子,独自留在寺中不安全。”

“阿姊,你说好笑不好笑,我活了二十载,还是头次有人说我是弱女子。”

她三四岁就不分严寒酷暑得起来扎马步练轻功,七八岁就跟着父亲去走镖,甚至不会有人说她还年幼,更是从来没人说过她是弱女子。

“我这样的,哪里有半分像弱女子。”

她觉得赵唯州定然是对她有什么误解,或许是她今日的打扮太过温婉,所以让他被蒙骗了。

故而等到晚膳后,约他聊了会,开门见山得就说了这件事。

“赵大哥可知道此番上山并非偶遇,而是两家安排好的。”

他方才沐浴过,换了身竹青色的长衫,闻言弯眼笑了下:“起先是不知道的,但看到清徐就猜到了。”

“那你还陪我去供灯。”

“我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家中早有催促,我对此并不反感。”

方知夏诧异地皱了皱眉:“可我怎么听说赵大哥为已故的未婚妻,多年不肯相看女子。”

赵唯州许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愣了下,而后露出个爽朗的笑:“我与兰姑娘确是自小订的娃娃亲,但她自小体弱,我们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又何来的为她不愿相看。”

他顿了下,抬眸定定地看向她:“我只是不曾遇见喜欢的女子罢了。”

方知夏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意乱,下意识地移开了眼。

“我,我与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我并非是手不能提的弱女子,我家是走镖的,我自小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他们都喊我假小子。”

“我不温婉也不识字,甚至连针线活都不会……”

大约是她的直爽感染了赵唯州,他出声打断了她:“我以前见过你,只是你不记得了。”

方知夏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他们见过吗?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何时见的?”

“去年,我曾护送铺子里的一车布去临镇,路上遇见了一伙拦路闹事的,是你出手相助。”

方知夏努力地回忆着,好似还真的有这么一回事,说是拦路闹事,实则就是趁机讹钱,他们这些经常走镖的人,早已见怪不怪。

而赵唯州出门的机会不多,那次也是正好铺子里的管事不在,才会让他这个少东家去送货。

眼见天色不早了,他也打算要花点冤枉钱,赶紧了事,不想这时有个清丽的声音响起。

她动作利落地下了马车,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伙人给摆平了,甚至还忠告他,这一路上这等讹人的事常有,莫要被骗了。

赵唯州想要感谢她,可她却只挥了挥手,又娴熟地带着伙计们上路了,他只来得及看清她镖车上的名号。

直到前阵子听说酒楼掌柜的胞弟便是开镖局的,他家有个适婚的姑娘叫方知夏。

“你若是想,我可以教你识字,我们家是开布庄的,不需要人会针线活。至于弱女子,倒是我更需要你保护。”

赵唯州说起这些事,并不会觉得羞赧,反而还有几分坦然与直爽,让方知夏生不出厌恶来。

“可,可我……”

“不用急着下定论,我也不是要求个答案,只是想告诉你,今日在佛前我许的愿灵验了。”

“什么?”

“见到你。”

“我,我没有想象的那般好,那回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值当记这么久的。”

“但你与我往日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你不需要有任何压力,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够了。”

方知夏还从未被人如此直白地表露过喜欢,她彻底地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应,而后脑子一片空白地跑了回去,甚至连最后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归荑边听五官也跟着乱飞,虽然没有亲眼瞧见,可从她三两句话中,还是能感觉到赵唯州是认真的。

她就差咬着手指说好甜了,当初她就觉得赵唯州比那个文清徐要看着顺眼,总感觉他看方知夏的眼神也更加柔和。

那会还以为是自己多心,没想到是真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

方知夏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尤其是方才迎面看到陈卓,她以为自己不会伤心了的,可见着他依旧会忍不住眼睛亮起。

“我不知道。伯母说他很适合成亲,人品与能力都是同龄人中拔尖的,且他也不在意我不识字,不要求我会琴棋书画,但……”

“但我一点都不好,不值得有人这么喜欢。”

沈归荑其实有些察觉到了她和陈卓间的小猫腻,她又不是瞎子,这两个豆蔻年纪的少年在眼前,怎么会不把他们往一起想呢。

她伸手拉着方知夏坐下,看了眼不远处的赵唯州,今日也是他一路送她回来的。

他穿着湛蓝色的长袍,陈卓与他并肩而立,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赵唯州比陈卓要矮半指的长短,也不如陈卓意气风发,甚至没有他长得俊朗,可他的目光总是似有若无地落在方知夏身上。

那日她的帷帽拿掉,几乎所有人的都露出了惊艳的神色,包括那个文清徐,只有赵唯州很是礼貌地看了眼,就撇开了眼。

这也是沈归荑当初觉得这个人品性不会太差的原因。

陈卓很好,但他的性子不稳定,还有些像没长大的孩子,他和方知夏或许有本能的互相吸引,但不代表那就是爱情。

方知夏看似很坚韧很勇敢,可她需要的不是伙伴,而是需要一个能让她安心,给她自信的人。

很显然,现在的陈卓还做不到这些,他自己都还不够成熟。

“不,你很好,只是一直没遇见适合你的人。”

方知夏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陈卓,她的手指轻轻搅动了下:“我,我不知道。”

“试一试,给赵唯州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别急着拒绝他,可以先接触接触,就当认识了一个挚友,像他说得那般,莫要有太大的压力。”

她缓缓地点了下头,略带艳羡地道:“阿姊,我好羡慕你与段大人,能够心意相通如此恩爱。”

沈归荑摇晃了下脑袋,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眼前也浮现出她挽着段灼的手,像其他人炫耀的画面。

最近她后脑上的伤时常疼得厉害,有时候还会突然地记起一些幼年时的事情。

想来再过不久,她就能恢复记忆了吧……

之前她就有误以为自己要记起来过,还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夫君。以免让他空欢喜一场,还是等彻底恢复了,再给他一个惊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