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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有正事,沈归荑早早便梳洗睡下了,没想到之前失忆在外时夜夜做梦,回到段家,竟又是一夜无梦。

连着两晚都睡得很踏实,也有很舒服,她整个人的气色都瞧着好多了。

梳妆时,绿罗按她平日入宫的习惯,准备梳比较繁复的发髻,却被她抬手给拦了。

“梳个螺髻便是了。”

绿罗愣了下,郡主平日是最注重仪态的,不论是什么场合,是有宫妃的朝宴还是普通的家宴,她都是所有女子中最靓丽的那个。

光是发髻头面到衣裙,皆是精细夺目,可现下却要梳个最简单的螺髻。

但她很快也反应过来了,今日是为太后接风,王府又刚出了这等事,不适合太过扎眼的打扮,还是低调些的好。

她低声应了句好,手手脚麻利地为她梳好发髻,连带首饰也没选那些太过明艳,而是将珍珠绿猫眼等颜色不那么抢眼的匣子端了出来。

沈归荑以前确实对仪态很是在意,倒不是存心说要与谁比较,只是从小皇后就教她什么场合要有什么样的打扮。

不仅是悦己,也是对他人的尊重。

可这趟出门,她不仅穿过灰扑扑的男装,也穿过素净质朴的袄裙,她头次觉得衣衫只要行动方便自在便够了。

更何况今日情况不同,她也该穿得低调雅致些。

但她忘了,自己过往这二十载,从不知道什么叫低调。

打开衣橱里面全是名贵的绸缎罗衫,最后挑了件浅紫色的绣花袄裙,算是最为素净的,即便如此,那布料也是宫内特贡的缎子,穿着轻如羽翼格外清凉舒适。

首饰她也选了同样淡紫色的珠花与步摇,瞧着就像朵浅紫色摇曳的木槿,清丽脱俗温婉恬静。

简单用过早膳后,青风便来到,太后的銮驾已经进宫了,她算好了时辰,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有了那日的正面较量,段府的下人各个都避让着她,见她出门赶忙去通知高氏。

高氏这两日火气旺,头也疼得厉害,以听到她的名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安分的又要去哪?哎哟,疼死我了。”

她一用力,就扯着了嘴角的水泡,疼得脸颊都有些抽搐。

见此,坐在她身旁的小姑娘,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娘亲,您根本就不是嫂嫂的对手,何必每次都要给自己寻不痛快呢?”

“你这丫头,真是胳膊肘向外拐,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今咱们家有多危险。”

说话的是段灼的亲妹妹段琼枝,她今年刚满十岁,她比段灼小了足足一轮,是家中的小幺。

但自小早慧读书识字皆过目不忘,比上头的二哥小三岁,却比他要聪慧。

段灼进宫时她才一岁,对这个兄长有种亦兄亦父的感觉。

虽然兄妹两相处的机会不多,但总是亲兄长,不像二哥那般怕大哥,反而更多几分好奇与仰望。

她对沈归荑这个嫂嫂见的次数更多,也很喜欢她,毕竟每回嫂嫂见面都会给她送很多好玩好吃的。

只是她前几个月回了外祖家侍疾,好不容易回来了,嫂嫂又跟着兄长外出寻医去了。

她也一直知道,自家母亲对这个压着自己的儿媳妇有些怨言,毕竟她从嫁到段家起便是当家主母,没当过儿媳侍奉过公婆,突然反过来被儿媳妇压制,定然会不爽快的。

但她以为这只是小问题,对方有郡主的身份在,再怎么也会维持着表面的和睦。

不想这婆媳的矛盾会越演越烈,直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娘亲,王府出事了,可嫂嫂还是郡主,她的封号一日未被褫夺,便一日都是郡主。您这个时候将嫂嫂往外赶,既要得罪了嫂嫂,又要被人说我们段家无情无义,往后二哥哥还怎么与人相处。”

高氏也是被沈永乐吓唬住了,又有赵疏仪一直在旁边怂恿,才会一时昏了头脑,如今被女儿一点,才发觉事情并不如她想得那般简单。

姻亲既是结了两姓之好,便是千丝万缕的交错着,便是她单方面断掉,世人提起肃王府依旧会想到他们家。

“还是我们枝枝聪慧,你不说,娘亲险些犯下大错了。那你说,我们现下该如何是好?”

“娘亲只是关心则乱,这些事比枝枝懂,哪里需要枝枝教。”

高氏拧眉沉思了会,她一开始太快与肃王府撇清关系了,再想弥补也有点难,与其画蛇添足,还不如静观其变。

-

沈归荑这边出了段府,便很顺利地进了宫,只是不等见着太后,便有人大摇大摆地挡在了她面前。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三妹妹呀。你是何时回来的?怎么清瘦了这么多呀,哎呀呀,怎么素面朝天的连衣裳首饰都如此素净啊?”

“哎呀呀,都怪我不好,我怎么忘了呢,四叔父犯了大错如今身陷囹圄,三妹妹自然是困难些的。”

光是听声音,沈归荑都不必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还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

她挺直着腰背,背对着那人翻了个白眼,而后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

果真就见打翻了染缸般的沈永乐,顶着朵快比她脸盆子还要大的花,出现在了眼前。

沈归荑忍住没笑出声,她还想知道沈永乐是怎么提早知晓她父亲的事,也懒得与她计较,还算客气地道:“见过二堂姐。”

“咦,三妹妹这是伤好了,不失忆了?”

沈永乐语气促狭,极尽阴阳怪气,她还记着当初被肃王妃大闹程家的事,这是在说沈归荑没病装病。

她也不接招,淡声道:“多亏了我夫君,日夜相伴,伤自然好得快。”

沈永乐早就从魏苏禾那听说沈归荑回京了的消息,可段灼却没回来,这沈归荑还真是嘴硬,一口一个夫君。

实则他们夫妻不睦,根本就不是秘密,如今肃王府摊上事,段灼是个聪明人,该不会还要陪她演戏吧。

闻言故意朝她身后看了眼:“那怎么没见妹夫呢?皇祖母回京这样的大事,他可不能还躲着不见人。”

前面那些话她都可以当做没听见,可一说到段灼,她的手指便不自觉地抠紧。

是了,段灼不在,她便是要演戏也没人陪她了。

明明以前他离京办差,半月一月不见的,也不会有这种感觉。

可这次才分开几日,她对他的想念却愈发浓烈。

明知道两人之间还横着个赵疏仪,她却看着自己,一点点陷进去。

难道她真是喜欢上段灼了?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到了,指甲嵌入掌心,疼得她立即清醒过来。

不,不可能的,她只是失忆时记忆错乱,错把他当做是依赖,现在恢复记忆,便该与他桥归桥路归路,回到过往的生活。

让她摇尾乞怜,与赵疏仪争宠,分一个男人的宠爱,这样的事情,打死她都做不到。

她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厉起来,扯了扯嘴角,抿唇笑道:“夫君还有公务未办完,耽搁了几日,怎么二堂姐比我还关心我夫君的行踪?”

这话让沈永乐接不下去,而她身旁跟着的是她的夫婿程昂。

双方打过照面,程昂看清沈归荑的模样,双眼便不自觉地亮起。

他往日只见过沈归荑平日艳丽无双的样子,知道她国色天香,可没想到她穿素净的衣裙,有种别样的美感。

犹如出水芙蓉般柔弱纤美,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一时竟看得痴了。

沈永乐瞧见自家夫君那没出息的样子,简直是要被气死了。

上回肃王妃闹到程家来,程昂趁机说她的不是,害得她被父亲带回王府责罚了许久,勒令她早日生个孩儿,安心养胎。

她不得不消停了段时日,好好在家窝了许久。

好不容易能看沈归荑的笑话,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可没想到沈归荑即便落难了,穿着素净的衣裳,不施粉黛连首饰都少了,可她依旧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

足以将天底下的男人勾得神魂颠倒。

真真是个狐狸精!

她恶狠狠地踩了程昂一脚,对方一下不防,疼得脸都变形了。

夫妻两针恶狠狠地四目相对之时,殿门被打开了,出来个神色肃穆的嬷嬷:“两位郡主久等了,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