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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高氏,这次连沈归荑都愣住了。

被段灼握住的手腕在隐隐发烫,而他的每一个字都犹如落在了她的心上。

他说的不是不纳赵疏仪,是现在不纳往后也不纳,她没有听错吧?

饶是公主下嫁,还会有驸马纳妾养通房,他居然斩钉截铁地说别人是别人,他段灼不纳妾。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他,他的目光坚毅,没有半分作假的意思,且他这个人别的不说,至少是守信的,她还从未见过他食言。

她的心蓦地狂跳起来,好似牙关不要紧便会一下跳出嗓子眼。

要不是这会高氏和赵疏仪都在,她定要让他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她还想,还想再确认一遍。

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更想问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因为她才不纳妾的。

而与她小鹿乱撞的心情不同,高氏几乎要被他给气死了,段灼虽然平日也都冷冷的,但对长辈总是尊敬的。

“我当初做得最错的事,便是不该将你交给你祖父教养,让你成了如今这般不敬父母,粗鲁毫无礼数的模样。”

空气中的气氛瞬间一凝,之前沈归荑失忆时,也有过与段灼母子共处一室的经历。

那会她就发现这对母子的相处很奇怪,说是母子实则很是陌生,高氏甚至连段灼最基本的喜好都不清楚。

可她失忆了,不清楚为何,后来又有别的事给岔开忘了,现下却是记起了。

段灼是跟着祖父长大的,上任指挥使前,还亲手抓捕了自己的舅父,以至于舅父自缢于狱中,导致他们母子间的感情向来很差。

旁人或许不能理解段灼的心情,但她一个也是远离父母,跟着皇后长大的人,很能明白他的心情。

若是有人说皇后的半点不好,她定会与那人拼命的。

果然段灼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他的指尖细细摩挲着,沉着脸没有说话,但沈归荑可以感觉到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意。

若眼前的人不是高氏,不是他的生母,或许她此刻已经无法站在这高谈阔论。

屋内一片寂静,没人开口。

沈归荑侧身又看了段灼一眼,抿了抿唇蓦地道:“背后议论公爹,原来这便是江南高氏的教养。”

“依我看,夫君还好跟了祖父,不然恐怕规矩礼数没学好,连本事也没有。”

高氏捧着脑袋几乎要晕过去,手指颤抖地指着她:“你!你个……”

“我劝母亲慎言,我是皇后娘娘与陛下所教养。”

确实,她敢说段灼,那是料定段灼虽然看着面冷,却还是个孝顺的孩子,至少对父母都是敬重的。

但碰上沈归荑,这凶也凶不过她,横也横不过她,还是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你了半天,气得连灌了好几口茶水,才没背过气去。

段灼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他从没想到沈归荑会帮他说话,瞧见母亲被气得险些跳脚,眼底闪过抹浅浅的笑意。

他握着沈归荑的手一直没松开,此刻指腹轻轻地在她手腕上摩挲了下。

勾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惹得沈归荑的耳朵尖又泛起了红,这人怎么回事,有人在呢!

她才不是有意要帮他,实在是不愿段老爷子魂灵难安,更讨厌看高氏那得意的嘴脸。

反正她早就背上不敬公婆,目中无人的骂名,也不怕再更多一条。

赵疏仪见气氛如此尴尬,这么短短几息时间竟哭得梨花带雨起来,她扭着纤细的腰肢,在段灼跟前款款地福了福身。

“段大哥莫要与伯母置气,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进京的,不该来段家掺和你与郡主的感情。我本已毁了脸,不该再有非分之想,你我便当从没过往的事。”

沈归荑越听手上的鸡皮疙瘩便冒得更多,赵疏仪这一口的嗓音,险些把她给送走。

她生怕她掐着嗓子,把自己给噎死,哪有正常人是这么讲话的啊!

她都快把午膳给吐出来了!

但听到后面,她又撇了撇嘴,即便段灼现在与这赵疏仪没什么,想到他曾经的眼光这么差,也足够令她恶心的。

她板着脸用力地扯了下自己的手腕,呵,她稀罕你段大哥不成?!

可段灼握着她的手特别紧,根本就挣脱不开,她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

似乎在用眼神警告他,赶紧去哄你的小青梅,拉她做什么。

不想段灼却拧着眉,正色地看着她道:“我倒是不知,我与你有什么过往?”

“是你远在岭南,还要买通余嬷嬷,将不知从何处来的头发放在我的喜榻之上?还是你特意打听到我回京的日子,在城外等了十日,装作被人非礼,一定要赖着我进京?”

“我念赵叔父曾赠过我一本兵书,不想让你难堪,你却一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到底有何目的。”

赵疏仪被他一句又一句冷冰冰的话语,打击地浑身发颤,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你,你何时知道的。”

青风是段灼的左膀右臂,他有怀疑后,便让人飞鸽传书回京,青风早已查明了事情的原委,在他进京时派人将结果告诉了他。

当然,至于这些,他肯定不会说,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那目光阴鸷森然,让赵疏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不可能的,段大哥你忘了吗?你曾经救过我,还曾在我及笄时特意从宫中回府,难道不都是来见我的吗?还有,还有伯母说,说你一直想我父亲商议亲事,说你都是知道的啊。”

段灼的眉头越皱越深,而后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赵疏仪:“你说的人确定是我?”

“我确实救过你,但那有我养的几条锦鲤,你若在那淹死太过晦气。”

“至于其他,我闻所未闻。”

这次不用段灼解释,连沈归荑都听着觉得离谱起来,她不禁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很诚挚地问了声:“赵姑娘,所以段灼有私下与你见过面吗?说过要娶你吗?或是与你交换过信物?”

赵疏仪被问得脸色越来越白,她咬着下唇看向高氏:“伯母,您不是说段大哥一直在等我吗?”

高氏当年确是觉得赵疏仪很适合当自家儿媳,也明里暗里的暗示过,可没多久赵家就出事,赵父被贬岭南,自然不会再提这事。

当年的事早已是昨日光景,她这会说出来做什么,真是有些不懂事了。

“仪丫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看你们年岁相当,想着我们两家是世交,结个姻亲再好不过了。我何时说过阿灼想求娶你了,可不敢胡说啊。”

沈归荑是真的被逗笑了,感情这么多年都是赵疏仪在单相思,而段灼这个想求娶的人,连什么都不知道。

段灼也觉得很是离谱,原本是被气着了,谁无缘无故多了个心仪之人,都会觉得对方八成是脑子坏掉了。

但沈归荑居然在明目张胆地笑话他,且还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连带他也被气笑了,真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的指腹在她的手腕处摩了摩,还顺着她的手臂一点点往上探。

她今日进宫,穿得是条襦裙,两边的袖子都很宽大,不想竟是方便了他。

沈归荑正咯咯咯笑得起劲,这真是比她这辈子听过的话本故事都跌宕起伏,还要好笑。

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有只作怪的手,竟然当着高氏和赵疏仪的面,顺着她的手腕往手臂上划。

她本就格外敏感,更何况是还是当着别人的面,她更是觉得发痒。

好似有羽毛在她心上一下下的挠,她紧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用目光嗔怪地瞪了段灼一眼,这人,这人怎么这样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