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无追回过神，嘴角上扬，哈哈大笑起来，把手中的半截剑往架子上一插，语气带笑，“看吧，好剑用久了，这寒铁剑就用不惯了。”
叶杉走到他身边，有样学样，把剩下的半截剑插进架子，“我本来就没用过寒铁剑，反正不管是什么剑，多用几次就习惯了。”
“是吗……”乐正无追拿起另一把剑，“那再来一次。”
叶杉动作一顿，“还来啊？”
他的语气是少有的动摇，听得乐正无追捧腹大笑，直道“算了”。
“我就知道这太为难你了。”
叶杉没反驳他，道了再见，回屋赶作业了。
第二天，叶杉来到知学堂，依然没见到乐正无追。
他不懂，连剑都重新拿起来了，为什么不肯来上课呢？
晚上，夜深人静，松幕府中依然没人，叶杉来到后院，果然又见到了乐正无追。
看见他，乐正无追毫不意外，甚至扔了把剑给他，他们心照不宣地对起剑来，但今天的二人格外沉默，这夜晚便越发显得寂静了。
忽然，乐正无追道:“以前我得逼着你，你才肯和我对剑，现在倒好，你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叶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乐正无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话没说出口，他又把嘴闭上了。
铿！
两剑相撞，叶杉不禁皱起眉头，因为另一头的剑势软绵，毫无攻击性，根本不像乐正无追。
他抬眼看去，乐正无追低着头，在夜色中，叶杉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很自责吗。”乐正无追这么问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是叶杉一下子听懂了，是在问镜湖森林的事情。他握剑的手一紧，却差点泄了劲。
太安静了，乐正无追的气息声逐渐明显，任谁都听得出来，他一直在隐忍着。
许久，叶杉轻声道:“嗯……”
乐正无追的呼吸声即刻停了。
万籁俱寂。
叶杉以为这剑对不下去了，想收剑，然而乐正无追紧随其后，把剑推了过来，不让叶杉抽身离开，于是又缠斗起来。
接下来，直到对剑结束，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乐正无追似乎恢复了正常，一剑气势如虹，一剑煞气逼人，竟是比昨日还要难对付。
但是，对于如今的叶杉来说，乐正无追的剑势再强、剑招再险，他打起来终究是游刃有余。
月上中天，剑光闪烁，二人脸上的汗珠跟着闪闪发亮。
叶杉不想分出胜负，更不敢假装输掉，因为乐正无追一定会看出来。
无法，他喊了一声，“喂，再打我要累死了！”
说完，他迫不及待在剑刃凝了一层绵厚的灵力，同时推开了二人的剑。
叶杉把剑一扔，咔嚓，准确无误地插进了武器架。
他抡了抡胳膊，接着伸了个懒腰，“睡觉。”
不待乐正无追回应，叶杉赶紧溜了。
第二天叶杉去上课，果然没见到乐正无追，他咬着笔杆，往顾瑾岚肩头一靠，“诶，你说……”
顾瑾岚洗耳恭听，“嗯？”
叶杉想问乐正无追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无追好像不想让人知道他在练剑。
他心中叹了口气，算了。
顾瑾岚等了会没听见他的下文，“你要说什么？”
“咳，想问你考试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作弊。”
顾瑾岚一把推开他，温声道:“免谈。”
叶杉笑起来，“我就知道。”
顾瑾岚看着他，觉得他古古怪怪的，被拒绝了还这么乐呵，但是没有细究，摊开一本书放他面前，“别开玩笑了，你根本不用靠我。”
晚上，叶杉没再去找乐正无追，转身进了修炼塔，这一进就是三天。
看着顾瑾岚身边的空位，知学堂的老师极其不满，“云川叶杉又没来？”
闻人令笑呵呵道:“他和白老师请过假了。”
老师还是很不满意，“他是请了假，那个乐正无追又是怎么回事？我这两个月就没见着他一次。”
闻人令还是笑着，“哈哈，他啊，他也请了假。”
他这一番话让从教几百年的老教师怒气大发，吹胡子瞪眼的，“这可不是请假两个字就能过去了的！”
闻人令赶紧应道:“我会和他们说的。房老师，快上课了，先上课吧。”
下了课，言焕往闻人令肩上撞了一下，“小令令，你怎么这么好说话呢？”
闻人令笑笑，“房老师不是要找麻烦，是真为他们着想，既然如此，我就不要给他们平添麻烦了。”
言焕嘟囔道:“我看他们这一个两个的，不像是怕麻烦的样子。”
三天后，叶杉从修炼塔出来，一路披星戴月地回了松幕府。
令他意外的是，松幕府里竟还是没有人，静悄悄的，只偶尔从后院传来长剑破空声。
叶杉一路走到后院，看着独自在练武场的乐正无追，他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松幕府并不是每天都没人，并不是没人知道乐正无追晚上在这儿练剑，而是大家让这成为了秘密。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没有云的遮挡，月光洒落人间，比灯盏还亮。
叶杉立于屋檐阴影之下，距离月光几厘远，可即使如此，他眼底的情绪依然被映得一清二楚，眼波流转间尽是动容。
他抬手捂住胸口，觉得现在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和乐正无追醒来那一天似乎是一样的，他躲在暗处，胸口发闷，喉咙发堵，脚下好像生了根，一步都难行。
叶杉觉得奇怪，现在的感觉怎么会和那天一样呢？
耳边的破风声停了。
叶杉心脏停了一秒，几乎是惊惶地抬眼看去，乐正无追反手收了剑，正站那看着他。
月光冷清，乐正无追的目光同样沉静，但比之月光，多了几分厚重，无端令人安心。
鬼使神差般，叶杉往前踏了一步，步入月光之下。
乐正无追扔出一把剑，扬了扬下巴，“来吧。”
叶杉接住了，轻声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