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
“牛斯克怎么会请你来说服我呀？世界各国卫星发射人员到处都是啊。”赵芷不解的看着申厚。
穿着休闲的申厚给赵芷斟茶，上等龙井清香，果然在商务接待上可以给人一种商务风。近来年轻人的消费没有那么稳重，可能是年轻化或者社会压力大，年轻人相聚都喜欢喝“蚪喑”气泡酒，度数不高，微醺刚好。
被赵芷看着，申厚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龙链卫星公司舍得出大价钱委托我，成败我怎么样都应该尝试一下罗。”
赵芷喝了一小口茶，说道：
“这相当于是挖大秦帝国航天局的墙角吗？”
“不不不，你别误会啊老同学，龙链卫星公司可以把发射任务排在你今年的公休时间进行，我了解了，你不是有半年的公休嘛？再说了，你上次空间站回来也有段时间了，整天忙工作，也要给自己放松放松嘛。龙链卫星公司帮你兜底买了大保险，任务酬劳百万人民币每月，这可相当于是一个月一套房呀。”
申厚略显激动，他担心赵芷不帮忙，因为上太空，只要有一点点闪失，就是与世长辞。
赵芷放下茶杯：“要是我推辞呢？”
“推辞也是你有自己的安排和计划嘛，也跟行业内传说你是机械化的人类很相符。这不是说你坏话，而是说，很少能筛选出你这样，临危不乱沉着冷静稳重的宇航员。”
申厚往赵芷茶杯边斟茶时边说，这样的动作可以分散自己说服失败的尴尬，给足对方面子，也给自己一个舒服的台阶下。
“基本上是拒绝你了，老同学，拒绝的原因就不需要我来找了吧，你自己跟委托公司说一个原因就好。”赵芷看着申厚，没再动桌上刚斟满茶的杯子。
“哈哈，虽然遗憾，不过你会去的。你是答应别人的说服和邀请。”
申厚略有尴尬的笑笑。
“哦，是吗？下一位是谁邀请和说服我呀？方便说说吗？”
申厚收住表情，将身体往赵芷前面倾了倾：
“不是一位，是两位同时邀请你哦，魏阳和舒芷。吃惊吗？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邀请你应该是这样子的，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因为你的成功率高，就会减少一份对太空的垃圾污染，这个其实你内心是明白的。所以为什么你开始是拒绝我我也不会意外，想想战斗民族科技发达，成功率也不高，才七八成。你不去，当然也有人去，龙链卫星网要发射大约四万颗卫星，按百分之十的失败率计算，近地太空会产生四千颗太空垃圾，那多吓人。对航天业来说，多大的灾难。”
赵芷一惊，魏阳叔叔和舒芷阿姨没跟她说过这回事，他们怎么会说服自己又上天？她倒不用两位长辈说服她，她自己都有计划再登天一次，一个负压低重力的小实验她要到太空再验证一下。
回到办公室，赵芷还没来得及换上工作白大褂，上级领导就过来她的办公室，和她的助理一道，给她带来了一份工作调动函。
“赵工程师你好，局里接受一份私人卫星发射任务，这家公司叫龙链卫星公司，由于他向全球航天协会提交的卫星发射目标计划已经通过，局里首先考虑派你去完成，你这边考虑一下个人意愿，你先看看合作情况，因为上太空时间半年多到一年，时间比较长，给你一周的考虑时间可以了吗？”副局长敲门进屋，手里拿着个文件袋对她说。
“好的局长，我看看合作情况稍晚点时间回复您。这个时长对女人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赵芷把从墙上挂钩拿下的白大褂搭到小臂上走过来，接过文件袋。
“是呀，我们跟霍遥霍总工深入交流了，局里对每个航天员都做了分析，先来征求你的意见。”副局长说：“你先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嗯，先看看文件，认真考虑好再做回复。”
赵芷和助理把副局长送走，助理接过她的白大褂挂回墙上，她自己则坐到桌子前打开文件阅读起来。
合作文件大体跟申厚说的一致，她给舒芷打电话。
“阿姨好阿姨好，”赵芷接通电话打完招呼马上问，“晚上您和魏叔叔有空吗？有事跟你们商量商量。”
“哦，是吗？晚上回来一起吃饭吧，我叫魏阳叔叔早点回来。”
“嗯嗯好的，阿姨再见。”赵芷放下电话。
助理问：“赵博，我网上查了一下，这个龙链卫星公司干嘛好好的华为5G6G不用，非得搞个龙链卫星网，到时候整个近地太空都被覆盖，对后代航天事业不利呢。”
“是呀，可是局里又答应了这个合作。龙链卫星公司又是大鹰帝国的，现在这个鹰国仗着强大的经济实力，想绕过我们华为通讯技术。他们也有实力自己发射卫星，不过为了提高成功率和节约成本，就找到我们合作了。”赵芷说。
晚上，赵芷买了些洛川90的苹果，直接来到魏阳叔叔家。
在小区门口登记，警卫联系魏阳后，才放行让赵芷进入小区。
刚到单元楼下，魏阳已经下来接人了。
“小赵啊，要多多回来吃饭啊。哟，还买了舒阿姨爱吃的大苹果，她也很想你啊。”魏阳接过苹果说。
机器佣人已经做好一桌饭菜，就等开席了。
“小赵来了，上回那个迎接航天员的庆功会我们任务在身，没得参加呢。”舒芷阿姨亲自起身，等待着给屏风处隔断玻璃门消毒后的两人。
“来来来，赶紧洗手吃饭。”舒芷边盛汤边叫。
“哇，黄豆炖猪脚哦，还有荔浦芋头扣肉。今晚可得放开肚子吃了，减肥的事情明天再说。”赵芷看着桌面的菜说道。
“是呀是呀，小赵你太瘦了。”魏阳叔叔说。
“来来来，开吃开吃。老魏你先动筷子。”舒芷阿姨把一小碗汤递给魏阳。
“你看，我这个航天员不是为了节约能源吗？让火箭轻松一点。”赵芷等魏阳起筷后，自己先端起猪脚汤碗先喝了一口汤。
“那只是在发射升空的时候，节约点能源，飘在天上的时候胖瘦都一样。”魏阳用公筷给赵芷夹了一片扣肉和芋头，扣肉和芋头粘在一起，肥而不腻。
“谢谢叔叔，”赵芷咬了一口芋头扣肉，咀嚼吞到肚子后擦了下嘴巴，“这人工智能的厨艺水平已经超越人类了。是吧艾娃？”…赵芷对着机器佣人说。
“你别夸它，等会饭后它果汁给你满上，就差没上去踩两脚了。”魏阳说。
“哈哈，时代在进步，您这句老话是以前对舒阿姨说的呢，现在送给机器人了。”赵芷说。“很快，往下的航天员可能都是更加轻巧的机器人代替人类了，还能避免太空病。”
“是哦，应该很快了吧。”舒芷喝了一小碗汤说，“魏叔叔说你们航天局接受了鹰国私人卫星公司的发射任务？我们可不希望你老往天上跑，该先考虑成家了吧？”
“咳，那家龙链卫星公司，计划要把四万颗卫星发射在近地轨道上，明面上是为全球人提供免费wIFI，无利不早起，肯定有其他阴谋。参与这个事件，名声不好。”
魏阳说着看了一下赵芷。
“你们局里面肯定第一个推荐你上去，是吧？名义上是锻炼年轻人，实际上谁都不想背这个锅。龙链卫星公司老板牛斯克明明知道华为的5G6G通讯技术全球领先，他们硬要绕开华为，局里答应与他合作，可能有更深层的考虑吧。”魏阳抬手自己装了一小碗米饭，他健身，得补点碳水。
赵芷夹了筷青菜，“怎么我都还没说，你们都懂了啊？本来回来吃饭就是想特地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呢。”
“艾娃，启动音墙。”魏阳对着机器佣人说。机器人艾娃眼睛闪了一闪说：“音墙启动完毕。”吃饭大厅的窗帘震了一下便恢复正常。
“这里有个道道，”魏阳说，“表面上是合作发射龙链卫星网，更深层是航天局最后一次做太空电梯的测试评估。资深的科学家不愿挂名，所以才把你推到负责人的位置。”
赵芷把饭吞下，喝了一口汤：“您是说航天局想让我捡便宜。”
“高手怕失手，这个项目谁做负责人，明面上得背锅，组建龙链卫星网可不是好名声。”魏阳说。
“我可不希望她去，捡便宜的事应该是平平安安呆在地面，搞理论，实践由别人或机器人去做。”舒芷给赵芷碗里装了个猪蹄，“吃个猪蹄，皮肤多光滑。”
魏阳也不再讨论大秦帝国航天局的事，倒是和赵芷聊了网上的八卦新闻，当然是跟科学有关的气泡宇宙啊，空间物理特性什么的。
饭后艾娃给每人上了一杯苹果汁，果然都是满满一杯啊。
“猪蹄和芋头扣肉吃多会腻，来点苹果汁助消化，解腻。”舒阿姨说。
别过魏阳叔叔和舒芷阿姨，赵芷又回办公室，认真看了大秦帝国航天局和牛斯克的龙链卫星公司的合作协议，内心毫无波澜。
半年后，大秦帝国空间站。
“轨道确认？”
“确认。”
“高度确认？”
“确认。”
机械的电磁波声音从耳机传来，赵芷坐在椅子上，绑定着安全带，虽然在太空里的空间站没有重力的作用，但她希望自己像在地面一样坐好，这样坐着的姿势让她处于良好的工作状态。
“发射确认？”
“确认。”
8246，赵芷按下数字按键，确认发射按钮。“龙链卫星网二期一号卫星发射！”
耳机里传来机械的声音，一颗重260千克的卫星被推进器推出发射仓，赵芷感到座椅抖动了一下，这是相互作用的后座力。
卫星飞出发射仓，赵芷机械按照屏幕上的参数显示要求调整卫星的状态参数。2月末，由于突发地磁暴，龙链卫星公司2月3日发射的49颗龙链卫星中有40颗受到影响，于次日损毁。所以赵芷不能按照自己的经验操作，完全按照指示要求，自己仅作为操作工。
邻桌的鹰国小伙安德鲁向赵芷举手，期待击掌庆贺，赵芷回头看了他一下，冷漠的一眼，后来可能觉得都是这次任务工作同事，不能搞的太冷漠，就补点了一下头。双手顺便理了一下自己漂浮的头发。
感觉到安德鲁渴望不断的突突突发射卫星，一副充满激情的样子。
“成功了，我们这是给全球很多普通人用上超级宽带，造福人类。”
安德鲁大喊大叫，每一个发射，都让他激情不已。
赵芷和右手边的印度科学家阿米尔则表情冷漠，回看了一下安德鲁，就把目光放到屏幕上，继续执行下一个卫星。他们需要把发射仓拉开距离。
太阳略过地球边缘，剩余的阳光照在卫星上，反射着金色的光芒，在这空旷的太空，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反而觉得那些反光，冰冷寂静。
这寒冷无际的空间，安德鲁一腔热血的为了解决全球普通人上网问题而兴奋，于是，在航天员们的按钮开关下，干净的太空，在发射仓开合过程中，一颗颗的卫星像羊屎蛋，连成一线。再然后，连成一片。
赵芷看到的卫星发射，感觉她们所在的发射仓，就是机械蝗虫，疯狂的下蛋，发射仓所到之处，一片卫星。
赵芷看着发射的卫星，顿时感觉它们就像扎在身体上的银针，针灸过后却一直保留着的针灸，开始是为了解决病痛，后来针灸却变成不拔走的毒刺，仿佛感觉到太空的阵痛。
她往左看了看安德鲁，在看看右边的阿米尔，感觉到阿米尔仿佛也是心灵有颤抖，这种感觉，就算脱离了地球的重力，一样存在，与她产生共鸣。
阿米尔长得典型的南亚人相貌，赵芷觉得他们既有欧美的轮廓，有有热带人种的颜色，她对印度科学家了解不多，只记得印度神一样的男人拉马努金，她觉得阿米尔像拉马努金。
阿米尔是科学联盟协会会员，这次一起参与龙链卫星网的任务，就是要以负责人的身份，亲自感受龙链卫星网组建的整个过程，然后向社会公布龙链计划对人类的贡献。
赵芷问安德鲁：
“你知道地球附近的空间，多久形成干净的太空吗？”
安德鲁莫名其妙的看着赵芷：
“从行星形成到宇宙碎片被各个行星吸引坠落，整个干净的太空形成需要几亿年啊。”
“我们发射完卫星，布满近地轨道空间，花了多长时间？”赵芷问。
“几个月啊，跟你们说，我是航天局里调整卫星参数最厉害的操盘手，就是因为在失重状态下我还能准确的布局卫星，龙链公司才花大钱要我参加这次任务。”
安德鲁高兴的说：
“我们为人类步入信息生活作出伟大的贡献。”
“你没感觉到什么吗？那么干净的太空，现在突然撒下了上千颗卫星。”
“哈哈，你太多愁善感了，我们只要上升或下降一个高度空间，这些卫星连肉眼都看不见，浩瀚的宇宙最不缺的就是空间。”
安德鲁说完，解开了固定腰带，漂浮着去机舱后面热咖啡去了。
阿米尔看着飘走的安德鲁，摇了摇头。
阿米尔用手拍了拍赵芷的肩膀，“一年前我都来到这里了，一期卫星就是我们发射的。”
“有没有感觉我们这在污染太空环境呀。”赵芷小声问，她想确认一下，这次空间站上发射卫星可都是科学家。
“我们的客户是牛斯克，他是江诗会成员，所以也没办法啊。”阿米尔回头看了一下安德鲁，压低声音说。
“龙链卫星网已经在印度成立子公司，要部署20万个活跃终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游说，政府竟然同意。”阿米尔继续说道。
“尽管龙链卫星网定义为商业卫星网络，但其军事用途也不可忽视。卫星的应用范围包括通信传输、卫星成像、遥感探测等。这些应用同样适用于军事领域，并能进一步增强鹰军作战能力，包括通信水平，全地域、全天时侦察能力，空间态势感知能力和天基防御打击能力等。
另外，龙链计划的卫星网络还可以解决鹰国本土与海外军事基地的无缝连接问题，以及困扰鹰国国防部许久的5G网络建设中的既有频谱占用和腾退问题。”
赵芷看着阿米尔，一言不发，她不知道她能为此做些什么。
网上，赵芷在比特互动社交软件龙链卫星官方账号下方留言：
“龙链卫星网对地球表面的宇宙空间造成多大的污染和安全威胁？”
发布信息后赵芷特地@了天文爱好者协会，“数万的龙链卫星，直接影响天文爱好者对宇宙的观测，也影响到地面各大天文台望远镜对宇宙的探索。”
留言很快得到网友的跟进，支持者网友和反对者网友各抒己见。
“别用保护环境绑架科技造福人类生活，社会的发展必须要环境破坏的代价，那一次科技革命不是这样？工业革命到现在，掏空了地球的石油煤炭。龙链卫星网至少让我们落后地区的人们也可以拥有网络生活，就像转基因食物，当一个人即将饿死，他还会考虑转基因食品对生育的影响吗？生存才是第一要务。”
这一观点，直接燃爆双方对骂。反对者们则呼吁龙链卫星公司放弃龙链卫星网，接受大秦帝国的华为5G和6G，地面的通讯完全能够满足低延迟的网络并发和云端计算需求。
反对者网友：“龙链卫星公司高投入，必定是出于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