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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日升,转眼便已经天光大亮。

羿君潇似有所感,动了一下,然后四处挥着手寻找秦君景。

秦君景握住羿君潇的手没有出声,而羿君潇无知无感,连被秦君景握住了都不知晓,依旧在寻找着秦君景。

“迟迟,我在。”秦君景到底出了声。

羿君潇听到秦君景的声音刚才安定下来,转向秦君景的方向微微一笑。

“走吧,阵法已经布好,可以启动了。”秦君景深吸一口气说道。

羿君潇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向秦君景伸出双臂。

秦君景抱起羿君潇抬步向前方走去,随着秦君景一步步践踏而过,一道道灵光从早先就刻印好的符咒上亮起,调动八方灵力涌向阵眼中心。

此阵无名,只知道踏入此阵,向生而死。

秦君景停下了脚步:“迟迟,等一下。”

羿君潇停下脚步,向秦君景比划着询问秦君景怎么了。

阵眼处的风很大,无情狂风将羿君潇和秦君景的衣袍都刮得猎猎作响。

秦君景垂眼看着身前的羿君潇,片刻后秦君景露出一个久违的清朗笑意,抬手解散羿君潇为自己绑上的长生辫,然后将羿君潇揽入怀中,缓缓开口:“我曾为你卜卦,卦卦大凶之相,六爻算尽,无可救药,最后一卦,我以命换命,终得一线生机。”

羿君潇猛地抬起头,似乎明白了秦君景要做什么,张开双臂想要抱住秦君景。

“保重!”秦君景没有接受这个拥抱,咬出最后两个字,而后重重地将羿君潇一把推出,转身从容赴那天地熔炉。

秦君景这一下推得极重,羿君潇摔倒在地,顷刻之间便失去了所有方向感,无助地在地上攀爬着,徒劳地一次次伸手想要去抓秦君景。

秦君景是惯会骗人的啊,从一开始秦君景就骗羿君潇不用写游历日志,又骗她一点都不喜欢她,他从来就是个满口谎言的人。

羿君潇的眼前渗出鲜血,染红了缚眼的白布。

大名鼎鼎的羿宗师几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模样,刹那之间羿君潇脑海之中闪过万千画面。

看着倒在地上无助迷茫的羿君潇,踏入阵法之中的秦君景心如刀绞。

阵法毫不留情的吸取秦君景的一切,秦君景想伸出手去扶起羿君潇,然而秦君景还未来得及抬手,刹那神形俱灭。

不该推她那么用力的,摔疼了没机会哄了……

天地之间灵气激荡,平地激起千层浪,灵力如浪扩散蔓延,所过之处,大地回春。

羿君潇在地上爬了好半天,终于勉勉强强站了起来,摩挲着朝着前方走去,法阵具体在哪里羿君潇感受不到,但是秦君景在哪里,羿君潇感受得到。

秦君景舍不得羿君潇,羿君潇又怎么舍得秦君景。

“羿迟迟!”耳畔最后的声音是陈君向声嘶力竭的嘶吼。

那儒雅了一辈子的琢玉峰峰主困兽般嘶吼着朝着吞噬五行后逐渐收拢的法阵冲去,想要抓住一切的手却穿透了羿君潇的身体。

陈君向没有一丝犹豫,扑身而入,一缕尚未来得及的残魂被陈君向扯住,穿过法阵扯出。

五行之力聚全,法阵收拢,万千光芒直冲云霄。

归一。

扩散。

万物生。

甘霖淅沥落下,陈君向跪在地上良久,双手合拢紧紧地抓着唯一抢夺到的一缕残魂。

秦君景不足以补六道,六道要的只有羿君潇,也只能是羿君潇。

陈君向不知道秦君景是对着四海八荒求了多久,才求得一个用他一个人,换羿君潇一魂的恩典。

有一魂就代表还有机会,古籍之中不是没有提过养魂之术,凡界做不到,天界做得到。

秦君景以命换命换得一线生机,也就真的只有一线。

陈君向抬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净瓶,手已经抖到连个小小的瓶子都握不住了,净瓶落在地上,陈君向抓住净瓶,净瓶又是在指缝间几番滑落,陈君向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羿君潇唯剩的那一魂装进了净瓶之中,然后抱紧了净瓶站起身,御剑朝着归墟的方向回去。

整个凡界好像都下着雨,要用这场雨来宣告新生。

那么这新生会有属于羿君潇的新生吗?

这一次陈君向见到了白泽的人形,白衣圣洁的仙君站在天梯之下等着陈君向,手中握着的是为羿君潇请下的封仙令,但是如今已然成了一卷废纸。

看着陈君向冲到自己面前,不由分说地跪下举起手中的净瓶,声音喑哑地说不出话来。

白泽叹息一声,不忍直视地合眸:“对不起,我……也没办法。”

“仙界可养魂,剩了一魂能养回来的。”陈君向的声音哑得就像是有一把利刃在他喉中狠狠地割着一般,满目期望地看着白泽。

白泽背过身轻轻地摇头:“虽然有,但是从来就没有试过,而且这种事情不用想就是极其伤神之事,天界……又有谁肯养呢?”

陈君向问:“白泽大人也不愿意吗?”

白泽垂着眼帘满目悲悯与无奈:“对不起。”

陈君向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天梯,这是他双手沾满鲜血,这是他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堆起来的天梯,就为了送一个羿君潇上去。

可是羿君潇没来得及上去,上面的仙神也视她如草芥,死了就死了。

死则死矣,这好像很公平,很无私。

陈君向望着天梯动了动唇,发出微弱的声音似乎说了句什么。

白泽侧头看向陈君向:“你说什么?”

陈君向干到破皮的唇再度轻碰:“我不要这公平。”

丢下这句话,陈君向从地上站了起来,满目决绝地向着天梯走去。

诸天神佛不救,那他便自己成神来救。

“陈君向!你别犯傻!天梯不是什么人都能走的,你并无封仙令这天梯……”白泽厉声想要阻止。

但陈君向已经一步踏上了天梯。

天梯不是谁都能走的,感受到不属于天界的气息,天梯之上猛地燃起了熊熊烈火想要逼退来人。

陈君向咬牙,无视烈火焚身,一步步踏火而过,直向凌霄。

火势挡不住陈君向,天梯再度变幻形态,尖刺蛮横生长,刺穿陈君向的脚,剐过陈君向的全身。

一个个血脚印染在了天梯之上,鲜血顺着天梯,一滴滴落入人间,汇聚成了一个小血洼。

白泽终是忍不住,朝着西面跪倒在地叩首:“白泽敬问西王母,陈君向一腔赤诚,可否允其登仙?”

天边的阵阵惊雷便是西王母的回答。

雷霆肆虐,在陈君向的四周震慑着陈君向。

陈君向早已一身浴血,眼前已经完全被血色覆盖,看万物皆是血茫茫的一片,天雷最终还是落在了陈君向的身上,陈君向倒在了天梯之上,没了动静。

“为仙者当为天下谋,陈君向不为天下,只为一人谋,难列仙班。白泽,你劝劝他吧。”三十三重天上,降下天界的旨意。

白泽仰视苍天,凄凉一笑,不为天下,为一人,所有难列仙班,这个理由……

天梯之上,陈君向倒了没一会儿便再度爬了起来,喘着气手脚并用地继续往上爬,只有往上,只有登顶,才有羿君潇。

火海不再,刀山不再,天雷不再。

似乎是仙界真的软了心。

但是白泽清楚,仙界不会有心软的神仙。

从白日到黑夜,陈君向终于踏上了最后一阶天梯,恢宏的南天门近在咫尺。

四大天王法相天地怒目而视,狰狞面目往日喝退妖邪,今日要喝退陈君向。

陈君向不理会,一步一血莲地朝着南天门走去,徒劳地唤出神武,可笑地欲要强破天门而入。

一阵古语空灵响起,甚至都不曾见到是谁动的手,强大的灵力便将陈君向强行打下天门。

天梯碎裂,万千火石坠落入凡间,宛若一场浩大炫丽的烟火。

不自量力,从前只有陈君向和别人说的份。

今日,落到了陈君向自己身上。

从万丈之上坠落,是要粉身碎骨的。

但是陈君向无力再挣扎了,攥紧手中净瓶,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妄想以血肉之躯,再护净瓶。

“白泽听令,归天。”

上界传回敕令,白泽抿唇不动。

“天门将闭,你若不回,日后便再不能回天界。”

白泽深吸一口气:“白泽,听令。”

幻化为兽型,白泽踏云而上,奔向仙界。

扶摇而上的白泽与坠落而下的陈君向擦身而过,白泽眼角滑落一滴泪,仅此而已,再无交集。

在白泽越入天门的那一刹,陈君向坠入归墟。

天地归寂。

……

全凤麟洲的修士都走出了厅堂,仰头看着突然降雨的天际,四野传出久违的婴儿啼哭声,就连枯死的草木都抽出了枝桠,被红莲业火灼烧过百年不生寸草的土地冒出绿芽。

他们好像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又都不是很确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去归墟。”李承鼎望着天际良久才吐出这句话来。

身侧的弟子没有人动弹。

李承鼎抬手挥了挥重复道:“去归墟。”

弟子们还是有些呆愣,动作迟缓。

“承鼎。”身后传来呼唤。

李承鼎猛然一怔,这个声音……

李承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地回过头看向身后。

不出李承鼎所料,身后伫立着百年不见的岳君兰,还有更多故人……

“快去归墟救人!”李承鼎对着弟子吼出了声。

所有门派都幡然醒悟,一时之间无数修士从四面八方地向归墟赶去。

所有人都说,他们是要去救人的。

但是能救的,又有谁呢?

归墟一片寂静,万千修士沿着海岸搜寻了数日,才终于在浅海找到了卧在大蚌之上,血肉模糊的陈君向。

陈君向蜷缩着身子死死抱着一个净瓶,天天八尺男儿,如今一个蚌壳容纳都绰绰有余。

陈君向的身上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有被利刃割过的痕迹,还有被雷劈过的痕迹,经过几日海水的浸泡,已经发白溃烂。

蚌壳也碎了一半,那些碎壳黏在了陈君向的血肉之上。

全凤麟洲的医修齐聚傲剑宗,各种方法试了个遍,终终于抢回了陈君向一条命。

陈君向昏死了两个月才醒来,岳君兰走上前:“五师弟,你可算醒了。”

陈君向看向岳君兰眼神涣散了一阵子,然后猛得撑起身于要去寻找什么,身上的伤口被陈君向突然的动作再度撕扯开裂,一身绷带复又染上血色。

“在这,别急。”岳君兰扶住怼君向心领神会地递上陈君向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保护的净瓶。

陈君向接过净瓶一把将净瓶按在了胸口,合上了眼眸。

岳君兰看着陈君向这般模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道:“五师弟,六师妹的命牌,没有落下。”

陈君向死气沉沉的眼底总算是浮出一抹活色望向岳君兰。

“她还活着。”岳君兰伸出手,在岳君兰的掌心中,属于羿君潇的命牌不仅没有因灭亡而灰暗,反而光茫更甚。

陈君向久久地注视着这块命牌,眼眶之中渐重,最终凝聚为一滴泪砸落在命牌之上。

“那二师兄呢?”陈君向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岳君兰眼底染上悲色:“我找不到了。”

秦君景的命牌,连残骸都找不到了。

天地重开篇,没有仙神,没有妖魔,没有羿君潇与秦君景的凡间,仍在年复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