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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月圆之夜。

天朗气清,银盘般的月亮高悬空中,望过去没有一丝云彩遮蔽,星子密布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像夜女神缀满了宝石的闪耀裙摆。

午夜,绝大多数人在梦乡中沉沦的时刻。

夜袭来临了。

发现不对的是小巴蒂·克劳奇。

自从他脱离老巴蒂的夺魂咒后,他就对浑浑噩噩失去自我意识的任何行为都产生了难以控制的厌恶感,这其中也包括了人体必备的睡眠行为。

但人类的天赋就是那么神奇,有的人一天八小时还觉得睡不够,而有的人每天最多睡四个钟头就精神奕奕——很巧,小巴蒂就属于后者。

他在睡了四个小时之后就清醒了,起来看了一会儿书,但看不下去,于是干脆就出去庄园的花园里走走。

一边无目的地散步,一边思考。

思考很多东西,他的人生,去世的母亲,伏地魔如今的情况,萨吉塔瑞斯接下来的计划目的……

半年过去了,康诺已经不再像萨吉塔瑞斯刚把他捡回来时那样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在这个组织里,小巴蒂得到了更多的自由,比如单独带队去处理那些竞争对手。

半年观察下来,小巴蒂确认了当初康诺的行为是自作主张,萨吉塔瑞斯并不关心他平时在哪里,也不关心他做什么。

小巴蒂有时候会怀疑,如果自己现在从组织里离开,可以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都不会有人拦他。

——事实上,在这次萨吉塔瑞斯带人过来西西里岛和巫K党谈合作的时候,入住新场地有点不适应的小巴蒂就曾经不经意离开过驻地几次。

他自己也是在看到西西里麻瓜社会的热闹街头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的时候不小心走出了驻地。

没有人过来找他,也没有谁跟踪他,当他回到驻地时,萨吉塔瑞斯甚至没有发现他离开过。

那他要走吗?

离开,去找伏地魔吗?听说霍格沃茨里今年学期末死了一个教授,是教黑魔法防御术课的,试图偷盗魔法石结果被阻止了,送往圣芒戈的路上就没了性命。

小巴蒂不关心黑魔法防御术课被伏地魔诅咒的传闻,他是在驻地里听到其他人讨论这件事的,那个时候大家都在讨论奎里纳斯·奇洛为什么要这么做。

确实,长生不死很诱人,可这份诱人是针对步入老年时候的巫师的,奇洛一个才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无病无灾的,怎么会想起来去追求魔法石呢?

有人猜是霍格沃茨里有更加诱人的东西,比如萨拉查·斯莱特林的遗产:在场绝大多数都是在霍格沃茨毕业的,因为学院关系,大部分都听说过密室的传说。

斯莱特林离开前,他在城堡里修建了一个秘密的房间,其他创办者对此一无所知。

根据这个传说的说法,斯莱特林在出走时封闭了密室,这样便没有人能够打开它,直到他真正的继承人来到学校。

只有那个继承人能够开启密室,把里面的恐怖东西放出来,让它净化学校,清除所有不配学习魔法的人。

当然啦,很多人认为,这都是一派胡言。

霍格沃茨也调查过到底有没有这样一间密室,调查了许多次,请的都是最有学问的男女巫师,得出的结论是密室不存在,这只是一个故事,专门吓唬头脑简单的人。

——但架不住代代都有人觉得密室真的存在。

说不定奇洛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出身拉文克劳颇有才学的年轻人自认为要比其他人更聪明有才华,可以找到这个密室。

结果,就在找密室的过程中,不小心中了萨拉查·斯莱特林留下的诅咒或者黑魔法陷阱,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也有人说,奇洛想要证明自己,于是他决定对救世主下手:今年是那个救世主哈利·波特入学霍格沃茨的年份,黑巫师自问如果他想要快速扬名立万,那杀了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可以说是最快立起名声的方法。

更何况——他有充足的证据论证他的观点——在奇洛出事的前一天,有人确认邓布利多被魔法部一个无人认领的紧急信件叫去了伦敦,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离开了他的霍格沃茨城堡,离开了他的黄金男孩,那个时候,正是对哈利·波特下手的最好时机!

萨吉塔瑞斯的到来终结了他们的讨论内容,倒不是他叫停了他们的闲聊,而是这位首领说奇洛投奔了伏地魔,想为伏地魔夺取魔法石,但被人阻止了,而奇洛也因此死去。

众人因为那个名字而下意识地寒颤,但随后爆发的,是更加热烈的八卦念头——关于他们的首领的:为什么奥顿先生如此了解霍格沃茨里发生的事?不管是什么小道消息里都没有提到那个神秘人的存在!

“我在霍格沃茨有一个非常关注的孩子,我关注她的安危远甚于我自己。”白发青年温和地重复了这句话,他也曾经用这句话打发过那些试图追求他的女士,模棱两可含义不明的话语让绝大多数女士都望而止步。

但也有极少数锲而不舍试图给奥顿先生关注的“小小姐”(他们内部的称呼)当妈当哥哥的妻子的女士。

在这种场合,大家自动把萨吉塔瑞斯的这句话理解成了那位在霍格沃茨上学的小小姐将学校里发生的真相告诉了奥顿先生。

只有小巴蒂觉得,那是萨吉塔瑞斯在试探他。

萨吉塔瑞斯告诉他,伏地魔不久之前在霍格沃茨出现过,神秘人甚至谋划了一整个学年夺取魔法石,为此,还诱惑了一个教授。

——你已经知晓你的主子的下落了,是不是,该去找他了?他正需要你呢。

要去吗?

会不会他找到伏地魔的时候,萨吉塔瑞斯就会在他身后现身,带着他一贯的笑说,非常感谢你为我带路,我终于能为曾陷入危险的她报仇了——有关奇洛的所有传闻里都没有伏地魔的名字出现,连小道消息也是如此,这说明这个消息仅仅在知情的极少数人中流传,甚至可能连魔法部都不知道。

小巴蒂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就是,传闻里“有人阻止了奇洛”的“有人”,恐怕其中之一,就是萨吉塔瑞斯密切关注的那位小小姐。

他要为那位小小姐深陷危险而他却无法及时赶到保护她而产生的怒火寻找一个排解的地方。

令那位小小姐陷入危险的伏地魔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地方。

到西西里岛后乃至之前对他的放纵,是否是在为此铺路?

他总感觉自己看不清萨吉塔瑞斯,白发青年很少生气,甚至可以说从未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当然,这不是说萨吉塔瑞斯是个扑克脸冰山,事实上正相反,如今黑巫师中声望如日中天的“射手”最常被看到的,就是他微笑着的模样。

即使是在被十几个黑巫师围困袭击的时候,那种恼人的笑也不会从他的脸上消失。

康诺说可以理解,如果他也知道那十几个黑巫师的包围也伤不到自己半根头发的时候,他能笑得比萨吉塔瑞斯猖狂好几倍。

提及到奇洛的死亡真相时,也没有什么外露的情绪,似乎只是想起来了随口一提而已……

就在小巴蒂权衡思索着手头拥有的线索、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察觉到了异样。

“盔甲护身!”

毫不犹豫,他支起铁甲咒,这让死神与他擦肩而过:一道红光被铁甲咒弹开,落在了庄园的石柱造景上,石头雕刻的造景被打了个粉碎。

是四分五裂!

如果没有及时撑起铁甲咒,那落在地上大大小小白花花的石头就是他的下场。

“昏昏倒地!”

又一个咒语袭来,小巴蒂往旁边一闪,躲到了另一个雕像后——感恩这个庄园的园林景造里有许多希腊风的雕像和石柱,这方便了他周旋。

但这也同时方便了对方的设伏:在小巴蒂的魔咒击中那名黑巫师的时候,从后方灌木丛里猛地窜出一道灰影,将他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小巴蒂闻到了恶心的腥臭味,坚硬的毛发,还有从肩颈传来的剧痛——一头狼人用牙齿几乎咬穿了他的肩膀!

他看到了天空中的月亮。

圆的。

满月。

该死,是满月狼人!

他的学识告诉他,在被满月下完全变身成狼的狼人咬伤,就会被感染成狼人!

……也许在那之前,他得先考虑还能活下来。

视野变得模糊,那只狼在他身上撕咬他的血肉,小巴蒂不能确定自己的肩膀还在不在,他已经难以感知到触觉,视野似乎正在血色覆盖,隐约听到一些声音:

“解决了?”

“别啃了恩拉!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

“他听不到你说话的,就该用……”

模糊的视线中似乎看到了绿色,然后匍匐在他身上的那只狼人忽然就重重倒了下来,压在他身上,那些惊叫声、咒语的爆炸声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隔着水流一样,模糊不清。

然后身上的重物被移开,月光下显露出某种莹白的色彩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看不清,但他听到了萨吉塔瑞斯的气音:“啧,麻烦了……”

那语气,让人想到了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雨,雨水让道路一片泥泞,难以接受自己崭新的皮鞋溅上泥点子、但又不得不出门的人总会发出这样的“麻烦”的感慨。

视野越发模糊,只能看到有各种色彩的魔咒似乎在银白色块身后炸开,但萨吉塔瑞斯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小巴蒂看到他做了一个摘下手腕上什么东西的动作,然后俯身,手伸向自己,将那个摘下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绕在了自己脖子上。

有一个钩子在他肚脐眼后面以无法抵挡的势头猛地向前一钩,他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了。眼前什么也看不清,然后他整个人一沉,背脊感觉到了毛毯和底下地板。

视野从室外的昏暗瞬间被光亮占据,小巴蒂隐约看到了天花板和复杂花纹的墙纸,失血过多和狼人的唾液混合在血液里产生的某种变化又让他在经历另一种异变,他难以承受脖子的重量,放松了脖颈。

于是他的头自然地歪向了一边。

这让他看到了一双脚。

没有穿鞋子,雪白的赤足,踩在深红色的地毯上,就在他的头颅旁边,他甚至可以看到白得几乎半透明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他将视线往上移去,看到了在他旁边正蹲下身来查看的女孩模样。

漆黑的发,漆黑的眸,皮肤是象牙一样柔和的白,眉目如画,沉静宛若夜色下的大海。

小巴蒂的头脑里,闪过了萨吉塔瑞斯的话:他在霍格沃茨有一个密切关注的女孩……

那个谁也没见过、谁也不知道长什么样、被萨吉塔瑞斯严密保护起来的女孩。

他被传送到了萨吉塔瑞斯用来珍藏他的宝物的巢穴里。

他看到了凶恶的巨龙用柔软的肚皮掩藏起来的珍宝。

#

西西里,海边庄园。

这一夜,有些人睡得不太好,不好到第二天天刚亮,就忍不住去了海边庄园——那群英国佬下榻的地方。

他们到的时候,正看到白发的青年用修复如初,将花园里的一座雕像修复成完好的样子。

“奥顿先生?”来人叫了一声,下意识打量周围,“这个雕像是……?”

什么都没看到。

植物长得好好的,地上也没有什么犁过的痕迹,巨大的抓痕、黑魔咒留下的酸蚀痕迹、尸体、血液……统统没有。

“早上好,斐西先生。底下人精力太旺盛,不小心打破了。”白发青年,萨吉塔瑞斯,那位射手温和地打招呼,“这么早出门散步?”

“是啊,年纪大了,睡眠不太好……”来人咕囔着说,“奥顿先生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很好。”青年微笑着说道,将最后一块碎石修复,让它回到雕像上成为女神像的头颅,“做了点运动,然后睡了个好觉。”

没有回来的部下,没有战斗痕迹的地面,理当死去的人微笑着打招呼……

斐西的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