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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沈杏正用牙枝沾了点盐漱口。

“你那宝贝瓜地我已经帮你施过一层薄肥,爹说了结瓜前不用再施了。等结瓜了,再施厚肥,到时候哥还帮你施。”

“真的?那太好了,谢谢哥,难怪哥身上有味,还是洗洗换身衣裳吧。”沈杏拿手装腔作势的捂起鼻子。沈洵嗅嗅衣袖,也不生气,只嘿嘿直笑,沈杏也笑了,他这个傻哥哥哟,原来是这样疼爱妹妹的。

过了些天,第三茬的芹菜长出来了,来收第二茬的时候,王管家就说了最多再收一回,这芹菜就不成了,老了,挑些粗壮的留种,说不得下季还要。

按约定的日子,天刚蒙蒙亮王管家就来了沈家,为啥来这么早,还是沈杏提议的,一来王管家要赶早把这些菜送到各个饭馆、酒楼、客栈,不早点不成,二来沈杏还是怕被村里人瞧见不好说。

这不除了两个小的还在酣睡,沈吉富,季氏,沈洵和沈杏早在寅时就起来割芹菜了。等到卯时王管家来的时候,芹菜已经被整齐的放到大竹筐里了。等过完秤,王管家按斤两给结了钱一共一两三百文,比之前少一些,沈吉富塞了一吊钱也就是一百文给王管家,算是给的辛苦费,这也是沈杏看到张小山给他塞钱,提醒的他爹。

晚上,吃过暮食,沈吉富在堂屋让季氏算算芹菜的收益,一共得了三两多。季氏咋舌,这么多呢。徐家庄这片气候适宜,一年种两季粮食,冬天田里头长着麦子,夏季收获稻米和谷子。沈老二是个种地好手,再加上家里的五亩地是上等田,遇上丰收家里种一季小麦除了交税粮也能得大几两,算上夏季的稻米和谷子加起来一年得有十多两。看着不少,但家里一年的开销都从这出,看看家里六口人的衣食住行,还有人情往来,对他爷爷奶奶的奉养,还不能生病,七七八八,一年下来根本剩不下什么。若是遇上灾年,平时手上不紧,那真是卖儿卖女的都有。所以,季氏巴拉手指头一算,这菜太来钱了。

“杏儿,咱后面得多种这个芹菜。”季氏心动极了。

“娘,这次芹菜能卖出好价钱,一是人家邢三爷识货,给的高价钱,二是这个时节咱这块芹菜都下市了,咱家这个是晚芹菜,别的菜还没上市,才卖的上价。到九月份芹菜大量上市,就不值钱了。而且,若是给村里人晓得了,人家也能种晚芹,下一季能不能卖上这个价真不好说。”季氏种菜老手,自是知道这关窍,这次是白捡了这些个银子。

屋里安静了下来,“他娘,那天说好的,这卖芹菜的钱给杏儿,咱说话算话。买地用掉的就算家里的,杏儿你说呢?”

沈杏想了想,“爹,这钱给娘保管,买地算家里的。卖这菜大家也都出力了,不过,爹,后面我若是要用这钱能优先给我使么,当然我肯定经过你们的同意。”

沈吉富笑着点点头,这大丫头鬼精鬼精的。季氏倒想说,这么大点娃要这么多钱干啥,但想着当时那话还是自个说的,就啥也没说了。

这一天,沈杏在后院给甜瓜地浇水,这浇水也有学问。沈吉富关照过,正午太阳正大的时候不能浇,浇多了容易把瓜藤给烧死,温度太高了。得早晨浇,或者太阳落西了再浇。这样瓜地得了水的滋润才长得快,长得好,沈杏这个种地新手牢牢记在心里。这不,差不多酉时,沈杏拎着水桶,细细的挨着排的给瓜藤浇,确保每一块都浇到,忙活了好一会,总算来回浇了两遍。将葫芦瓢丢进水桶里,顺势靠坐在木材堆旁阴凉地歇歇。

“诶,大丫,你说沈老二家是不是发财了?”木堆后面传来李翠花的声音。沈杏坐在木堆下面,栅栏外面的人瞧不见她,她也瞧不见栅栏外的人。

“这我哪知道,你又不是不晓得沈洵他娘看着总笑眯眯的,但要撬出啥实话来难哟。不过,前几天我可看见一人拉着牛车来他家装了好多细长的草。”

“对,对,我也瞧见一回,你说那草那人拉回去干啥?不会那草能卖银钱吧?”

“嗳?里正媳妇来这唠会嗑。”王大丫声音大了些,在喊人。

“你俩在这干啥呢?”听声,说话的是里正媳妇谷氏。

“我们瞎聊呢,在说沈老二家最近是不是发财了。”

“那可不是发财了嘛,前一段时候还找我家那口子量地来着,瞧瞧猪圈旁的两亩地都是沈老二家刚买下来的。”谷氏手指着这片地。

“是吗?沈老二家买些荒地干嘛呀?”王大丫惊讶道。

“谁晓得呢,有一回天快下雨了,我看着沈家人,连小萝卜头沈旭都背着个篓子往下河口去,我就关心的问了咋这时候还出去干活呢?”

“你们猜怎么着?那季氏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唉呀,乘着没下雨,去多割些猪草喂猪呢,骗鬼呢!他家统共就一头猪,要出动全家人去割草?昨个我才听良元他娘说了句,下河口那个叫什么“芹”,人能吃。估摸着沈老二家不晓得从哪知道的,自己个偷摸着弄到自个家后院这了。”

“你说那草啊,人能吃我晓得啊,我还吃过,但实话说煮出来就是个草的怪味,咱村里人没人吃那玩意。”李翠花嫌弃道。

“可不是,要不是知道那玩意咱不稀罕,我可不得让我家那口子找他们沈家。那个叫什么芹菜的,我偷摸着拿来喂猪,猪都不吃。”不用看也知道,谷氏此时肯定是一副不稀罕样。

“那你说他家靠啥发财啦?”王二丫八卦的声传来。

“还不是他那大儿子做木器活赚的,你们晓得沈洵被退亲了吧,我听说,人家嫌弃沈老二家穷才退的亲。那小子现在估摸着一门心思的想挣银子呢!”

“嗨,”王大丫揶揄了一口气,刚想再说什么“快走,快走,那好像是沈吉富,散了,散了。”听着杂乱的脚步声,沈杏等了会起身往木材堆后面瞧了一眼,已经没人了。

掸掸身上的灰尘,拎起水桶回了前院。

芹菜被人知道的事是早晚的,沈杏还怕村里人来闹,听得刚一番话,心里头一松,看来人家根本看不上这“草”啊!

这天,沈吉富和沈洵下地还没回来。沈杏正跟沈荷在堂屋门前补衣服。这话说起来跟季氏有关。昨天,季氏兴冲冲的回来,见着她就夸人家闺女,“徐秀那丫头今后准得许个好人家,今儿个她娘拿给我看徐秀绣的花样,真不错,那针脚又整齐又密实,那莲花绣的跟真的是的。”她娘话锋一转,“杏儿啊,徐秀就比你大一岁,这针线活比你可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不成,你可得练啊。”

沈杏在季氏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下默默地点点头,这不,今儿个一早她娘就翻出一堆破衣裳让她和沈荷补,说是先从简单的缝补开始练。沈杏好脾气的接过,沈荷可不干了,“娘,这么多,让我俩补到天黑也补不好啊。”

“慢慢来,别急,这是磨你们性子呢,做针线活哪那么容易啊。”季氏板着脸,沈荷嘟囔着拿起针。

“娘,前些天你还让我学做饭来着,现在又学针线,我还得干家务活,还得照顾瓜地,还得认字读书,这么多事我忙不过来呀。”沈杏也发愁的看着一筐破衣裳,她爹长衫上一个大洞正对着她。

“那人家徐秀咋忙得过来的?人家不要干家务?人家那绣活多好你是没瞧见那…”季氏又长篇大论了起来。

沈杏和沈荷赶忙打住,“娘,补,补还不成嘛!哎!”

沈杏和沈荷老老实实的坐在堂屋前拿着破衣服补起来,补的后脑勺都酸了,沈杏放下手里的针线,揉了揉后脖子。

“沈杏娘,在家吗?”张小山娘徐氏进了院子,笑盈盈的。沈杏娘听到声,从东屋出来。“是张猎户家的,啥事啊?”

“哟,两闺女真乖巧,帮着缝补呢,我家虹虹太小了,要不也来叫她跟着沈杏学学。”徐氏乐呵呵的进了院子。

“哪的呢,针线活不成,才让她们从缝补开始练呢!来是啥事呀?”季氏又把话头绕回来。

“嗨,是这么回事。正午时候小山爹跟他哥山上打猎回来,看到盆里养着鱼,那鱼是小山早上河里抓来的。他爹看到鱼就想起上次你家送的红烧鱼了,馋的哟!非得让孩子把鱼给你家送来,你说这,上次你家那鱼味道贼好,他爹是吃上瘾了。让孩子来,孩子哪好意思啊,我想着她爹刚从山上回来,准是熬了几宿。实在是不忍心,这不,厚着脸皮过来了…”徐氏断断续续的说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季氏听明白了,这是张小山他爹吃了一回她烧的鱼吃上瘾了。让徐氏带着鱼麻烦她烧好呢。

“这有啥!鱼给我,反正要做吃食,顺带着做一样。”季氏拿过徐氏手里的篮子。

“那真是麻烦你了,我拿了四条来,你家留两条算是烧鱼的调料钱。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徐氏摆摆手离开了。

季氏还想喊住她,哪能白得他家的鱼。可看着人走远了,再看看低着头缝了大半天的姐妹俩,想着都爱吃鱼,终是没开口。

下半晌,季氏下了翻功夫把鱼烧的色泽诱人,香气扑鼻。刚才徐氏和季氏的谈话沈杏听了个全呼,这时,她娘拎个篮子,篮子上盖上块粗布片,沈杏就大概知道啥了。“杏儿,帮娘把鱼送去张猎户家,早点回来。”

“嗳!”沈杏应了声拎着篮子出了院子。

路上遇到布婶,“杏儿,这是往哪去?”

“布奶奶,去张小山家呢,您是从地里回来?”

“你咋往他家去呀,那张猎户可凶嘞。走,跟布奶奶回家。”布婶子拉住沈杏就要往回走。

沈杏觉得布奶奶太大惊小怪了,上次去虽然没见着张小山的爹,但看到她娘徐氏了,张家哪有那么恐怖。“布奶奶,没事的,是我娘让我去送东西的,前些天我去过她家一次,见过徐婶子,蛮好的,还给了我一把山核桃。”

“你娘让你去的?那送完东西早些回家。那家人呀,”布婶子本想说啥又改了口,“早些回家啊。”说着自个转身走了。

看着有些驼背的布奶奶背影,沈杏有些奇怪,若不是上次张小山送她鱼,他们家好像也从没跟张小山家打过交道,不过,她爹娘可从没讲过张猎户家怎么不好啊!挺奇怪的。

沈杏带着好奇走进张家院子,张猎户张勇正坐在小板凳上削着树枝,旁边的张小山正挥着斧头在劈木头。只见汗水顺着张小山五官轮廓分明的脸颊滑下,身上的灰色布衣都被汗浸湿了,紧贴着身体,把张小山发达的胸肌,宽阔的肩膀,线条流畅的后背展露无疑。他拿起一个木头放好,结实有力的胳膊一斧子挥下去,木头瞬间被劈成两半,缝口整齐,再把两半木头恢复成原样摆好,干净利落的劈下去,木头像开花一样齐齐的倒下去。

沈杏都看呆了,还是张小山最先发现的她,停下手里的活就这么盯着她笑着。身旁没了动静,张勇一抬头,“是沈杏吧?”

“哎,张叔,我娘让我来送这个。”沈杏把篮子提了提。

“给我吧。”张小山丢下手里的斧子,走过来提起篮子往屋里走。“给沈杏拿一坛子米酒。”张勇嚷嚷了一声。

“不用了,叔。”沈杏连连摆手。

“客气啥,不拿你张叔都不好意思了。这酒是小山娘自个酿的,别看小山娘做饭不咋地,这酿出来的米酒,那味醇香着嘞,拿回去给你爹尝尝。”

沈杏本还想推脱,但看张勇又忙活起他手上的树枝,就没再谦让了。

“喏,给。”张小山把篮子递给沈杏,上面碎花布片盖的好好的。

沈杏接过,“怎么这么沉啊?”说着就要掀开布看。“别,回去再看。”张小山的大手按着布。沈杏邹了下眉,收回了手。

“二哥,这是谁呀?”身后传来女童嗲嗲的声音。

沈杏一看,是个可爱的小萌娃,小女孩装着红布衫,扎着两个羊角辫,正好奇的盯着她看,“是虹虹吧?我是你沈杏姐。”

小姑娘眼珠子直转的盯着她,不说话,倒把沈杏逗乐了,“对了,”沈杏从袖口袋拿出两颗麦芽糖递给小姑娘。小姑娘没拿,探头去看她二哥。

“喊人,再拿!”张小山温和的讲。

小姑娘笑了,“沈杏姐。”甜甜的喊了一声,才拿了一颗糖块。

“来,两颗都拿着,这个手也拿一颗。”小姑娘一手拿一颗。

“真可爱!”沈杏回头冲张小山甜甜一笑,张小山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张叔,那我先走了啊。”沈杏对着还在捣鼓树枝的张勇打了声招呼。

“哎,慢点走。”张勇头也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