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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死去的丈夫回来了二合一

阮柔洗漱好,才发现曹娘子已经不在,她用过早饭,跟阮父阮母打过招呼,便也前往铺子。

她暂时没有告诉二老,怕他们担心要跟着去,没得要爹娘陪自己上门被嫌弃。

甫一到门口,就见铺子里人山人海,几乎被人群整个淹没,她心中暗暗咂舌,昨天才出的结果,不到半日就传得这么广了吗?

她第二尚且如此,第一的田家又该是何等光景。

皱眉想了想,她还是绕了一圈,从后门进入。

径自进入前面,曹娘子果然正在忙着招待客人,仔细观察,她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人明显不是散户,而是逐利而来的商人。

恰在此时,曹娘子不知怎么看见了她,忙招手示意她过去。

阮柔只得上前,对面是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一张脸笑眯眯,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霍老爷,这位就是调制芝兰香的阮师傅,慧娘,这位是京城霍家的大老爷,慕名而来,要进咱们的芝兰香去京城呢。”

曹娘子语带恭维,霍家并不单做香料生意,而是经营大夏朝有名的霍氏商行,上到奇珍异宝,下到衣食住行,就没有他们不卖的,而此时出现在青州府,想必正是为了今年的调香大赛而来,且其他两家必定也会受到同样的礼遇。

“没想到阮师傅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能,未来可期啊。”霍老爷满面的笑意,毫不掩饰其欣赏之意,更没有因她女子身份有所轻视。

“霍老爷过奖了。”阮柔轻施一礼谢过。

“曹掌柜,那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定五百盒,后面有需要我随时来信补货,你们这产量一定要跟上去啊。”霍老爷也是稀奇,往年调香大赛只要世家获奖,无一不是早早预备好了大量存货,要多少有多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总共就两千份存货的。

可转而想到曹家早已落魄,下不得如此重本也有可能,遂不再纠结。

“那是一定,霍老爷尽管放心。”曹娘子尽力让人安心,着实是有些太突然了,信得过的人又少,才会导致如此尴尬局面。

“不用送,不用送,我还有几家要跑。”霍老爷笑着出门,看样子是往第三名的陈家铺子而去,也是有趣。

霍老爷走后,曹娘子继续接待其他客人,好在剩下的这些没有霍老爷身份贵重,故而也没有再拉着她一起见客。

阮柔松了一口气,急忙往后院去,她其实还有些不大习惯,如今面对人低三下气的姿态。

昨儿得的香料和方子都已经送了过来,放在制香间很显眼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

四四方方的盒子,阮柔直接打开,只见里面铺陈了数十种香料,其中最为珍贵的当是十块上好的沉水香,产地应当出自琼州万安郡一带,香整体呈黑色,质地坚硬温润,状如牛角、芝菌,再细嗅其味道,香气清淑,堪称香木中的绝品。

香木分泌所结的树脂,放入水中下沉者,为沉香,分熟结、生结,脱落、虫漏四种,其中,又以生结为香中上品。

而品质上乘的香多出自琼州,焚烧时,只稍投放少许,香气便能盈满房屋,且毫无焦臭之气,即使在琼州当地,也难以获得。

阮柔喜上眉梢,用这种香制香,定能事半功倍。

到底不舍得试用一块,她再次将香放回箱里,箱子也是特制的,再用厚厚的牛皮纸包裹住,防潮防湿。

她接下来去看那香方,却见记载的是一张内服的香丸,名为醒脑方,即作提神醒脑之用。

方子并不难,配料也都齐全,阮柔当即上手调制起来。

安息香研磨成粉末,再用酒熬成膏状,辅以沉香、麝香、丁香、白术、朱砂、龙脑等数十种香料,再加入苏合香油和炼白的蜜搓成丸状,最后用蜜蜡封存,至此,醒脑丸制作完毕。

阮柔自己是用不着这东西的,她索性分了两小瓶子,预备给陈东家和曹娘子各一份,这两位如今都是要用脑子的人,应当用得上。

说曹操曹操到,她刚收拾完,却见外面同时进来两道身影,陈问舟在前、曹娘子在后。

“东家,金姐姐。”

“又制香呢。”曹娘子难以掩饰的疲惫,还是尽力提起笑容。

“累了吧,”阮柔心想正好,遂递上刚制好的香,“这是我想制好的醒脑香,金姐姐你要不用一点。”

“好啊,敢情拿我试香呢。”虽是这么说,她还是利索接过了,毫不迟疑,倒出一粒圆滚滚的丸子,自己斟了杯水,就这么吞下,动作之快,甚至让人没反应过来。

“等我看看效果再告诉你。”

好吧,阮柔欲言又止,最后到底将剩下一瓶给了陈问舟,对方也欣然接受。

三人坐下,曹娘子恢复正色,问道:“慧娘,你真的要去田家?”

“嗯。”她郑重点头。

“可你不是说你与他没有关系了吗?”她明显有些纠结。

“是没有了啊,”阮柔摊手,“可我总要弄清他的死而复生到底为何,且周家那边还不知道消息,我总得告诉一声。”

话赶话,说到这里她才想起来少了什么,对啊,周家,她怎么忘了这一出,待会她得给写一封信送回去,也叫戏更热闹些。

“行吧,那下午我陪你一起去。”

“那多谢金姐姐了。”阮柔笑,转而安抚,“你放心,我不会闹事的,就是去见一面。”

“可需要我派人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俩大活人,他田家还敢做什么,带了人反倒显得我是去挑事的。”

“嗯”陈问舟低声应着,道:“我派去盯着的人说,那人跟着田家三小姐出去看铺子了,不过下午应该会回田家。”

阮柔有些惊奇看着他,“多谢东家了。”

“谢什么,要谢也是我多谢你,瞧,给曹掌柜忙成什么样。”

曹娘子本是低垂头安静坐着,此时被点到,无奈抬头,“人真的是太多了,现在已经提前订了五千的货出去,问舟你可得抓紧,这回打出名声以后路子就通了。”

“我知道,昨天已经安排下去。”陈问舟亦是无奈,一来是方子出来得晚,二来他信得过的人不多,买来的人也得先盯一阵子,没问题才敢让他们上手,也就造成了他们现在的尴尬局面。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来一张纸,推过来,“收下吧。”

阮柔纳闷,接过一看,才发现是位于府城东边的一处一进宅子,已经过户给了她。

“这是?”

“收下吧。”他笑盈盈,“比起你给铺子带来的,这算不得什么。”

阮柔心里略微估摸了下,这宅子少说也有三四百两,且位置极好,东边的宅子向来难买,靠着牙人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不过,陈问舟送这宅子,怕也是为了安她的心,宅子的事解决,她也可以安安生生待在春林香斋,至少短时间内不至于被人给挖走。

“那就多谢东家了,我爹娘知道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房子我吩咐人打扫过了,随时可以搬过去。”陈问舟却是想的是得把阮家父母留在府城,有家有口的才安全。

阮柔却是没想到那么多,直接道;“那我这两天就搬,其实也没什么东西。“

说话间时间到了中午,陈问舟也不留饭,大大方方从正门出去。

阮柔好奇问:“东家不从后门走了?”

“不用,现在啊,陈家巴不得他能把咱们的方子诓走呢。”

这话一出口,两人哈哈大笑,陈父决计想不到,亲儿子能想出这样的招,不过即使没有这一出,陈问舟也不会为了陈家坑自己舅家。

曹娘子中午要留在店里用饭,阮柔刚收到宅子,想着先告诉阮父阮母一声,遂又回了宅子。

阮父阮母正准备开吃,见闺女回来连忙让她一起。

宅子里大概有十来个下人,阮父阮母倒不会受到冷待,可到底在别人的地盘上,有些拘束,有了自己的宅子,无论是种花种地、还是炮制家具,都随自己心意。

下人们都不在,阮柔说话也随意,“爹娘,宅子的事情不用看了,我们东家送了一套,在东城那边,明天有空我带你们去看一眼,没问题咱们就搬家了。”

“啊?”阮父阮母齐齐瞪大了一双眼,手举着筷子冷在半空。

良久,阮母结巴着问:“慧娘,陈少爷为什么要送你宅子啊?”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了以前在镇上听见的什么土地老爷养小妾的事来,别不是自家闺女也走上了歪路吧。

见两人一副纠结不已的表情,阮柔全当不知他们所想,自顾自说道,“我昨儿的香不是得了第二名嘛,你们是没去铺子里看看,今天人叫一个多,都订出去好几千份,东家这才奖励的,而且,没他送,这宅子我也差不多买得起。”

“呼。”两人齐齐发出一声长叹,接着做贼似的彼此对望一眼,眼中都是赤果果的指责——你做什么这么叹气。

阮柔偷笑,面上不显,“爹娘,咱们可说好了,你们要是待得好,就留在府城了。”

“没说好啊。”阮父寻思了会,他肯定没答应。

“慧娘啊,我和你爹在乡下待习惯了,这府城这么大,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也是说的真心话,前后差不多两天,她只觉得哪哪都不舒坦,不是自家就是不一样。

阮柔想了想,阮父阮母确实还年轻,没到养老的年纪,且人忙习惯了,闲着没事也得闲出毛病,找个差事,不图赚钱,人忙起来就行。

这么想着,她道:“爹娘,我手头还有几百两银子,要不也买个小铺子做生意吧。”

“不行不行。”阮母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和你爹哪里会做生意,你有钱自己存着,别霍霍光了。”

阮柔知道他们担心,遂细细给他们解释,“爹娘,我现在真的不缺银子,光今天芝兰香的收入,五千份,一份一百钱,就是500两。”

“豁,这么多!“两人俱是一惊。

阮柔摊手,“以后还会有更多呢,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在府城会缺钱,不行咱们就开个木材店,爹正好也熟。”

说到这,阮父有些动心,在乡下给人打了一辈子家具,他也曾梦想过自己跟老林一样开个店,可最多也就是想想镇子上的,如今竟然能在府城开店。

见人动心,阮柔再接再厉,“而且小石头待在府城总比乡下好,改明儿送去学堂正经学两年,将来也能照看铺子。”

阮母也蠢蠢欲动,看了一眼老头子,眼神问询。

只这么大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确定的,最后阮父还是说要再想想。

有了这么一出,两人饭都吃不香,草草扒了几口就回屋商量去了。

阮柔见状也不催,先是回屋写了封信托人加急送回安平镇周家,紧接着再次出发,这回是真的要去田家了。

与曹娘子会和后,她就在心里估量田家可能会有的反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并不清楚,田三小姐会不会放手,毕竟前世两人可是山盟海誓、情比金坚。

一路也没想明白,她索性不想了,总归马上的事。

————-

田家,田语蓉刚午睡起来,浑身被汗湿透,只觉得刚做了一场冗长的梦,梦里她似乎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可醒来却什么也记不得,只心头惴惴、慌得厉害。

“乾郎在吗?”她问丫鬟。

甘草恭敬回道:“君公子在书房温书呢。”

田语蓉闻言轻笑一声,“还是那么喜欢看书。”随即又有些落寞,入赘就意味着彻底和科举无缘,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犹豫的也是这点,真的要为此断绝了他的梦想吗?

可如果不这样,她就没有一点机会,她不甘心。

突然,外面丁香来报,“小姐,外面曹家的娘子带着一位姑娘过来拜访。”

“曹家?”田语蓉回忆了下才想起,“是制香第二名的那个田家?”

“是,”丁香回,顺带着提醒,“陈家夫人也是曹家出来的。”意思是两家多少有几分面子情,不好不见。

“罢了,请进来吧。”她说着还奇怪,“曹家来人怎么会找我呢。”此时她们都未留意同来的那位姑娘。

有曹娘子在,两人果然一路顺通无阻进了田家的门,被小厮引着往二房所在的院子而来。

“待会你别说话,我先开口。”路上曹娘子提点,阮柔轻嗯一声。

客厅,两人坐下喝了半盏茶,田三小姐才姗姗来迟。

“哎呦,这位就是曹家姐姐吧,我睡过了,这才起来,还望见谅。”

“田小姐客气,是我冒昧打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连请柬都没递的她们确实算得上不速之客。

“没事。”田语蓉表面应和,内心依旧不解。

你俩我往寒暄了几个来回,估摸着差不多了,曹娘子才开口,“实不相瞒,今日上门是我这位妹妹有些事情想弄明白。”

田语蓉这才将目光放在第三人身上。

身上的衣服是府城时兴的样式,头上只一根玉簪,很是素朴,身上挥之不去的香味,是位制香师。

“我姓阮,田小姐称我一声阮姑娘即可。”

“阮姑娘,不知道?”她轻含口音,目露疑惑。

“田小姐,我来自府城下辖的安平镇,亡夫家姓周,家住小溪村。”她一字一句,口音清晰,却如雷霆万击,乍然响在田语蓉的耳边。

安平镇、小溪村、周家,每一个都是她熟悉万分的地名。

因为太过震惊,她甚至没能维持面上的笑意,露出惊恐的表情看向来人,面无人色。

“你,你是?”

阮柔一刹那间明白了什么,面上笑意更浓,“我昨日在制香大赛上看见一男子,与我那尸骨无存的亡夫有十成像,故而前来想问,劳烦田小姐请他出来一见。”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要是没事你们赶紧走,这儿没你要找的人。”田语蓉终于恢复了神智,皮笑肉不笑道。

“田小姐,”曹娘子试图说合两句,却还是被喝止。

“够了,你们当我田家是什么地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声色俱厉道,“现在,还请你们离开,田家不欢迎你们。”

曹娘子这会也看出了不对劲,田三小姐压根就不想让她们见到人。

为什么呢,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那个人,真的是阮慧娘的前夫君,小溪村的周青远,田三小姐又到底知不知情。

阮柔见状,拉住了还想再说的曹娘子,这一趟目的没达到,可她已经很满意了,起码证实了,田三小姐早就清楚周青远的身份。

她知道周青远已有妻子,家有爹娘兄弟,却还是扣着他,在上一世,足足十年,十年里发生了太多,周父死去,周家彻底败落,婆媳俩相依为命供养唯一的男丁。

而田语蓉知道一切竟还能心安理得和他生儿育女。

可笑,真是可笑。

胸腔里的怒意再次翻滚,阮柔压都压不住,导致她的声音都有些破音。

“田小姐,周青远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而且,我已经送信去周家,想必很快会来人的。”

“你在威胁我?”她目光阴鸷,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阮柔却丝毫不惧,“不敢,只是田小姐做的,未免太过丧良心。”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田语蓉依旧嘴硬,却已经开始喊丫鬟赶人,“甘草、丁香,送客。”

两人当即起身,只临走时,阮柔又问了句,“不知田小姐和周青远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滚啊!”被问及隐秘,田语蓉整个暴躁起来,甚至砸了一个茶杯,瓷杯碎裂,热水迸溅出来,落得一地狼藉,而她真正想砸的人早已走远。

从始至终,阮柔都没有提过一句,她已回归娘家。

外面守着的丫鬟欲进来收拾残渣,却被阻止,“下去,不用你们收拾。”

丫鬟们战战兢兢退下,丝毫不敢停留。

无人时,田语蓉方才回忆起两人初识的经过。

再俗套不过的故事,她去书局挑画本子,恰看到一个年轻人在抄书,模样斯文俊秀,温文尔雅,嘴角的笑恰到好处,那叫一个君子端方。

彼时她正被家里的相看弄得烦躁不已,那些纨绔子弟,甚至都比不上她田家,一个个不是肥头大耳、就是枯瘦如柴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叫人看得犯恶心,她哪里肯嫁。

或许是错的时间遇上错的人,她就那么动了心,奈何才子已有佳人,她又想着招赘,黯然神伤,只能偷偷关注。

之后,或许是上天的安排,她救回了他、他恰巧失忆,欲念滋生,她贪婪地留下了他,心想,反正他欠她一条命。

本来她都已经做好了两人厮守终生的准备,结果,结果他的妻子竟然找上门来。

无尽的恐慌涌上心头,她急慌慌思考,究竟该如何面对这一关,怎么才能留下他,又或者,他会愿意留下吗?

明明这一段时间他们相处得极好,郎有情妾有意,可她依旧不敢保证这一点。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我都说了不用你们。”她烦躁地怒吼。

“语蓉,是我。”半晌,外面传来回应。

熟悉的声音,她立刻认出了来人,脚下一个激灵,险些滑倒在地,几息功夫,她仔细整了整衣冠,调整好表情,这才上前开门。

“乾郎,对不住,我刚才不是故意对你的。”她勉强挤出一个笑。

“我知道。”男人温和回道,一如既往,她心稍安。

“刚才谁来了吗,惹你生气了?”

田语蓉惊慌,“乾郎,你没看见她们吧?”

“没有,是什么人啊?”男人疑惑回头,早已没了人影。

田语蓉脸上再次垮下去,“两个扫兴的人,乾郎,不提她们了好不好。”

“好。”男人语气包容宠溺,犹如她是他的心上人。

田语蓉沉浸在这样的假相里不可自拔。

倘若相逢未嫁时,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