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棺棺盖上，从左往右，依次摆放着栩栩如生的木马，仍旧微弱跳动的猩红心脏，冒着丝丝缕缕热气的肝，脾，肺。
噗嗤一声。
武二郎沾染黏稠鲜血的双手，狠狠自王婆腹内抽出。
缓缓站起，转过身去，将两颗肾脏放在肺部旁边。
武二郎身后，被掏空五脏的王婆尸体，面朝下嘭的一声闷响，重重砸在地上。
众列差役满目惊悚，毛骨悚然间如坠冰窖。
脚步声由远而近。
一位捕快进入武家小院。
冲伫立黑棺前的武二郎小声翼翼道：“武大人，院外有个小孩想见您，说是西……西门庆给大人您带了几句话。”
武二郎：“带进来。”
捕快去而复返，身旁跟着个约莫五六岁，还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
男孩流着鼻涕，手里拿着一串糖浆晶润，果子鲜红的糖葫芦。
面对满院差役，竟也不害怕，一边舔着糖浆，一边稚声稚气询问道：“谁是武松呀？”
武二郎：“我是。”
“西门庆让你给我带了什么话？”
男孩伸出三根手指，“第一，那位大哥哥让我跟你说，你嫂嫂很润。”
“第二，大哥哥还说，他今晚会在燕雀楼，为你刚降世的小侄儿大摆宴席，邀你来吃酒呢。”
武二郎：“第三呢？”
小男孩：“没了。”
瞥了一眼武二郎流溢杀机的森然眸子，许畅赶忙呵斥道：“把这小犊子给我拎出去踹屁股！”
——
武家小院很沉默。
一片死寂。
一干差役连大气都不敢喘。
武二郎双膝跪地，于黄铜盆里一直烧着纸钱。
许畅咽了一口口水，轻声道：“武大人，西门庆在请君入瓮，您可千万莫要上了当啊。”
“我已让手下纵马扬鞭前往苍灵镇通知胡冲胡大人。”
“短则一更天，长不过三更，胡冲大人就会回来。”
“武大人，一定不要冲动啊。”
“一切等胡大人回来再从长计议。”
“唉~”
许畅轻叹一口气，“也不知县令大人到底去了哪儿~”
许畅不知。
可武松知。
韩大人就在晴山之巅。
可那是西门士族！
西门、唐、张、秦四大家族扎根湘绣县已近百年。
而韩大人任职湘绣县县令才小半年。
‘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武松岂能将大人牵扯进这个漩涡？！’
锵~
武二郎抽刀出鞘。
一刀斩下王婆头颅。
“许大哥。”
“不敢，武大人请吩咐。”
武二郎：“烦许大哥为我找个盒子来，再将这具无头尸体抛尸荒野，任野狗撕咬啃食！”
——
夜幕降临。
下雨了。
狂风将窗户吹得嘎吱嘎吱响。
骤雨将瓦片砸的噼里啪啦。
武家小院空无一人。
只有灵堂中，跪在棺材前的武二郎，机械般烧着纸钱。
待烧完最后一把，看着黄铜盆中渐渐熄灭的火焰。
武二郎紧紧抿着薄唇，冲哥哥嫂嫂磕了三个响头。
旋即慢慢站起身来，走出堂舍，来到灶屋。
自筐中抓了一个烧饼。
武二郎站在院中，一边大口吃着哥嫂亲自和面打出的饼子，一边透过雨幕，一眼一眼，看着这个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家。
满门惨死，血海深仇！
武二郎怎能不报？！
他再也等不了一分一秒！
锁上屋门。
再锁上院门。
一身雪白缟素，腮帮子鼓鼓，大口咀嚼的武二郎走出丰登巷。
削瘦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夜深处。
——
两刻钟后。
一道黑影自高墙翻进县衙大院。
是浑身湿透了的武松。
武家二郎来到大院正中央，面朝极遥远的晴山方向。
静静矗立了一会儿。
旋即双膝微微弯曲，扎起马步。
一板一眼打起拳来。
拳曰龙象！
是那年北上肃州西垒塞长城，途中韩香骨传授给武二郎的。
拳势有时如象，缓而沉重。
拳风有时呼啸，轰在围墙上雷鸣如龙。
有时臂如鞭，抽爆一大片雨珠。
小半个时辰后。
打完一整套龙象拳的武松收起架势。
双膝重重砸在地板上，溅起水花四溅。
“大人，二郎让您失望了！”
冲晴山方向，连磕三头。
重又翻出县衙大院。
武二郎目的地明确。
燕雀楼！
——
雨夜下的燕雀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俱是人满为患。
并非四大家族之人，而是湘绣县本县帮派人士，鱼龙混杂。
罗浮春亭风波，朱九阴一拳灭杀二三百武夫。
几乎将四大家族武道侍从杀了个干净。
入了品的武夫，可不是帮派这群臭番茄烂番薯可比。
四大家族扎根湘绣县百年，历经四代人，才豢养三百余武夫。
近九成亡于罗浮春亭，短时间内根本无从补充。
这也是武二郎为何敢以七品境拜楼。
燕雀楼五楼。
也是顶楼。
西门庆左拥右抱，小八小九一个守在楼梯口，一个伫立窗口。
‘噔噔噔~’
小二快步跑上楼来，手中抱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
“二公子，这是县衙的人让我交给你的，说是武松送您的礼物。”
“小八，打开瞧瞧。”
小八接过木盒，放在八仙桌上，轻轻启开盒盖。
“啊！”
西门庆怀中，两位只着薄纱的青楼女子立刻惊声尖叫。
木盒中，赫然盛着王婆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人头。
“哼~”
西门庆倒是冷静的很，
冷哼一声，极为不屑道：“这就是韩太平心腹的手段？”
“未免太小儿了！”
小九：“公子，武二郎乃七品境外炼武夫，且正是怒火中烧时，您要不要避一避？”
“避？！”
“一个小小兵房管事，七品武夫，有何资格让本公子避？！”
西门庆讥讽道：“此夜，满楼三百帮派人士，且让他武二郎杀个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