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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悄悄的。……雨,淅淅沥沥的。

榆阳城的一家宾馆里,刚刚参加完演出的刘巧珍,感觉累的要命。她走进卫生间,简单地洗了洗脸,给牙刷挤了点牙膏,端起牙缸就要刷牙。哪知刚将牙刷塞在自己的小嘴里,抬头就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她的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刷牙的情景,耳边仿佛响起了当年村民们的议论声:

“哼,刘立本的二女子能翘得上天呀!好好个娃娃,怎突然学成了这个样子?”

“一天门外也没逛,斗大的字不识一升,倒学起文明来了!”

“卫生卫生,老母猪不讲卫生,一肚子下十几个价胖猪娃哩!”

“哈呀,你们没见,一早上碰蹲在殓畔上,满嘴血糊子直淌!看这洋不洋?”

……

一个简简单单的刷牙行为,却让刘巧珍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高加林。

是的,因为高加林,她开始尝试着学着刷牙。为了高加林,她什么也不顾,心甘情愿地做着一切。

雨,滴滴答答敲打着卫生间毛玻璃窗子的声音,很快就将刘巧珍从沉思中唤醒。久违的雨声,在她听来,犹如天籁降凡,让她心动不已。细细碎碎的雨声,勾起了她的无限遐想……

“曾经那么让她深爱的一个人,就好像是自己身上的一个疤痕。虽然早已不再相恋,但是却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心上。每当自己孤独寂寞时,这个疤痕就会在夜深人静时闪闪发光。但是,你曾经深爱的人,已经不属于你,你所要做的就是要快点尽快点忘记。因为,只有忘记了,才能开始新的记忆,你才能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想到此,刘巧珍的心里彻底释然了。明天,她将要回到宽州县城。那里有她的爱人张山娃,那里有她的女儿小爱玲,那里才是她感情的寄托,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七月,西安城骄阳似火。

整个古城都在火辣辣阳光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即使是有什么风迎面吹来,也是滚烫滚烫的。大街上弥漫着一种懒散的气息,人们的精力和智慧也好像被日头的热力给蒸发的所剩无几。

高加林有气无力地走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擦着汗。好不容易走到位于环城南路东段一号的省日报社,高加林已是汗流浃背,头昏脑胀。

走进电梯,上了九楼。一迈进编辑部的办公室,一眼就看到西墙根正在不停旋转的电风扇,高加林就快步走到嗡嗡响着的电风扇跟前,急忙背过身子惬意地吹着凉。

“高编辑!您来啦!总编室杨主任请您过去一趟!”

突如其来的的声音,着实吓了高加林一跳。看到是同事老蒋,高加林急忙应了一声,说了声谢谢,顾不得喝上一口水,只好咽了咽唾沫,急忙离开了办公室。

一见到高加林,总编室杨主任急忙站起身来,拿起办公桌上的一封橘红色的邀请函,走到高加林的身边,亲切地递给他,热情而又羡慕地说:“加林啊!恭喜您啊!《小说谈论》和《春城》编辑部,准备这个月的十八号,在益州省春明市召开您写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人生》(第一部)座谈会。张总编让我通知您去参加,还有几天时间,您回去尽快准备一下,这几天就不用来报社上班啦!春明市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之一,历史悠久,文化灿烂,一年是四季如春,景色宜人。它可是集旅游、观光、度假、娱乐为一体的旅游城市。对啦!张总说啦!开完会您可以抽空去周边的景点玩上几天,单位给您报销全部费用。加林啊!机会难得啊!”

接过杨主任递来的邀请函,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话语。高加林激动地一字一句地看着邀请函,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自己历尽艰辛,呕心沥血写的这部长篇小说《平凡的人生》第一部,自从刊登于华夏大型文艺期刊《春城》第6期上,虽说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名气,也让他享誉省内省外。为了圆自己的文学梦,他同时也丢掉了很多,丢掉了妻子郝春花,丢掉了对女儿爱珍的关爱,丢掉了对爹娘的孝敬……

长年的写作,长时期的熬夜,让高加林的烟瘾越来越大,无形中还多了一个很坏的毛病。也不知道是自己特有的爱好,还是前妻郝春花对他的偏爱和纵容。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只抽华夏着名的华子牌香烟。长篇小说《平凡的人生》(第一部)挣来那点的稿费,都已被他化作烟火,抽得是一干二净。说实在话,来到西安城的他,现在早已是囊中羞涩,陷入了严重的经济危机。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去出差的路费?

看到高加林的脸色,瞬息万变,由喜转忧,由晴转阴。杨主任亲切地拍着高加林的肩膀,关切地说:“加林!您这是咋得啦?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杨主任!谢谢您!”话刚说完,他就慌慌忙忙地离开了杨主任的办公室。

将高加林送到办公室的门外,看到他华发早生,望着他微微有点弯曲的背影,杨主任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竟随口吟出一句诗来:“青春几何时,黄鸟鸣不歇。天涯失乡路,江外老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