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刚起床的白里接到节目主任的电话。
“小白啊，那个，我考虑了一下你还是在休养一段时间吧。”
“不用主任，您听我说话现在气息也好多了。”
电话对面有些无奈，停顿片刻但还是说道：“你就听我的，先在家休息吧，等通知上班。”
“主任！你听我说，我不用休息，我已经休了很长时间了，我现在可以上班了……”
电话那头打断：“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挂断了电话。
白里看着手机屏幕一脸懵，又拨给秦悦。
秦悦接通电话。
“秦悦，这两天台里不忙吗？”
“你说什么呢？昨晚刚送阳阳回去，还没来得及回家就被叫来加班了，城北的路面塌陷，居民楼倾斜，半夜才回来。”秦悦声音里还是疲惫。
“既然这么忙，刚才主任突然打电话来说让我先别来上班。”白里也疑惑。
“是不是怕你这刚出院的身板扛不住才让你休息的。反正刚看他脸色不好。”
航次打电话的时候明明他能感觉主任是想叫她来上班，但最后没好开口，自己主动请缨的时候言语里都能听到主任的高兴，毕竟这么忙的时候谁不希望来个人手帮忙呢。
今天突然打来电话让自己别去，明明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微波炉叮——的一声，她拿出出热好的牛奶，正准备喝突然想起了什么。
李姐！墨子言！难道是墨子言？
昨天她无意间说起她要去上班，难道是李姐告诉墨子言，墨子言跟台里说话了？
可是他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她也有些捉摸不定。
一直等到李姐按响门铃。
她果然又来送吃的。
白里拉开门，李姐换好拖鞋自然的走进来，一边说着自己都做了什么菜，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墨总怎么不上来？”白里趁其不备问道。
“墨总他在楼下……。”李姐毫无防备的是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住嘴。
意识到自己已经说漏嘴，捂着嘴，有些紧张的睁大眼睛看着白里。
白里看着李姐笑笑：“李姐你把手放下来吧，我都听见了。”
“白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我就是……就是……怕你知道会拒绝。”李姐连忙解释。
白里示意摆在桌子上的饭菜说：“所以这些都是墨子言让你做的吧？”
“是，哦，也不全是，我也是想给你做点喜欢吃的东西。墨总他只是担心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又刚刚大病初愈，现在要是亏了身体，以后再难补回来。”李姐努力的解释着，生怕白里知道这戏都是墨总让做的她会拒绝。
看她并没生气，只是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加夹沙吃起来，尝到酸甜的味道很是喜欢。
“李姐谢谢啊，这份情我是记在你身上了。只是有件事我想问你，我下周要去上班的事情，你告诉他了？”
李姐有些僵住，努力挤出一点笑容缓解尴尬。
墨子言抽了口烟，隔着车窗看到李姐从远处走过来。
“林姐今天怎么这么快？”驾驶位上的林柏有些疑惑。
墨子言摁灭了香烟，眼里早已明了。
李姐站在车窗外像是犯了错误一般：“墨总，对不起，白小姐她请你上去。”
林柏震惊，这么快就发现了？！
“让林柏送你回去吧。！”
墨子言看到李姐手里没有提袋子，又垂头丧气的样子大概就知道她已经知道自己在楼下。
门没有关，墨子言还是轻轻敲了敲。
白里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他，穿着休闲的西装，没有打领带，若隐若现的露出一些锁骨，不像往常那般一种生人勿近的疏远感。
墨子言见她没说话自己便走进去。
白里只是自顾的吃着李姐摆在桌子上的菜。她感受着墨子言一点点靠近，他拉开餐桌对面的椅子自顾落座。
这一切仿佛熟悉又自然。
她一口一口嚼着嘴里的菜，试图这样让自己有些慌乱的思绪能看上去没有丝毫波澜。
“李姐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这是自他们上次在医院他不告而别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没有开门见山问不让他上班是不是他的原因，或许根本不需要问，在她反应过来的那一刻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嗯。”他只是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墨子言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她垂着睫毛并不看他，巴掌大的脸看上去比医院气色好一些，总是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看来出院后的心情好了很多，也可能是因为昨天和李凯见面后心情更好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本就不易察觉的笑意彻底没有了。
墨子言把自己面前的汤端起来放在她面前。
她看着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终于抬眼看着他，语气平静：“下周我要去上班。”
她没有问是不是因为他的原因主任给她打电话，甚至根本不出要问出多此一举的话，除了他在没有人会这么做。
墨子言一样若无其事的表情，只是用同样平静的语气说着无关这个话题的回答：“想吃什么告诉李姐，让她做。”
听到他答非所问，她手里举到半空的筷子放回碗里：“不用了，我去单位吃。”她放下碗看着墨子言一字一句说道：”我不希望你掌控我的所有，我也不是跟你商量。“
墨子言也抬起头看着她，巴掌大清秀的脸上一丝红润之色都没有，眼里透着那股坚韧之气，坚定的看着他。
“好，但是让李姐给你把饭菜送过去。”墨子言退让一步提出要求。
白里本想拒绝，自己虽然出院不久，但也不至于这般娇气，还要劳烦李姐给她送饭，况且单位食堂的伙食都是自助餐，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想了想不想因为这个又跟他讨价还价， 点头答应，想着过几日找个借口推掉就好了。
她只是浅浅的嗯了一声，又继续喝着碗里的汤，餐桌上恢复安静。
她感受到头顶那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周围却安静的没有声音，仿佛只有她自己才能清楚的听到自己那节奏也混乱的心跳。
墨子言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紧抿着双唇，心底一阵疼痛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让眼里的薄雾散去。
多么可惜，他都没来得及见她一面便匆匆离开这个世界，甚至她都不知道他的离开。
她打破了餐桌上的安静：“想必你也忙，我就不送……”
“我不忙。”墨子言对逐客令漠然置之。
白里有些抬头看着他。她以为他会自觉的顺着这个逐客令离开，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自己愣了片刻。
反应过来的白里顿了顿，继续下逐客令：“我有些累了，想休息。”
“我只是想跟你就这样安静的坐一会。”
他只是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她就感受到刚才还坚硬无比的心就化成一片柔软，她不敢抬头看他，生怕看到他的眼睛自己就先崩溃。
在无数个夜里，梦里，甚至在昏迷瞻望的时候，除了父母，她唯一想依偎着的人就是他，她想一睁开眼就看到他，可她感受到自己胸腔里咳嗽传来的一阵撕裂的冷痛时，仿佛一剂清醒剂，让自己清醒过来。
即使千般的渴望，也努力让自己清醒。
可他的一句话，他黑夜里的背影，就让她差点溃败。
她用力的咽下勺子里的汤。
良久，默认了他留下。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平常的感谢：“在河里，我看到了你向我游过来……”她把后面的半句话：那时候我以为我死了出现了幻觉，咽了回去。停顿片刻换上一句说：”谢谢你救了我。“
墨子言不语，只是安静的把她吃完的空碗合上盖子，装进保温袋里。看着她单薄的肩头，拿过沙发上的针织毯轻轻的披在她身上。
他自己明白，承受不了她的这句感谢，是他救了她，却也是他带给她们这场劫难。
他日如果她知道了全部，或许再也不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墨子言站在她身后，她看不到墨子言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只觉得肩上的两只手掌温厚而有力量。
”小里，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墨子言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
她说过的话，她说过的什么话？
”什么话？“白里也想不起来自己说过什么话。
墨子言坐在她身旁的位置，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你曾说，想和我度过一生，生儿育女的那种。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身体仿佛经过一道电伏，每道神经都紧绷。手腕的手表传来震动，一条微信提示：她逃了。那是来自曹月的信息。她一只手盖住手表屏幕。
他并未看见。
几个字她，顿然如同当头一棒。
回想那个夜晚在她耳边的呢喃，她一直清晰的记着。那一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满足，都开心。
墨子言看着她：“我说过，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说的话永远有效，那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她看着他，蒙上雾的眸子此刻更有一些震惊。
她以为，他其实早就忘记了，亦或者说只是当时激情下的一句情话而已。
而此刻他却一字一句的问她。
她看着眼前这张依旧完美的脸庞和期待她回答的双眼，近在咫尺，就是这张脸，这双眼睛，让自己心乱如麻，让自己殷切期盼，也让自己爱恨都不能。
他看到她眼底的温柔，还没化开转瞬就又被冷漠覆盖。
她想起在船上看到的那一串有很多零的数字，那是她的生命价钱，她想起在南城河面上看着捞尸队时的紧张和害怕。想起刚出院不久的父母，想起自己腹部的刀疤，想起他和他派去南城的私家侦探，想起周舟给他的电话里告诉他自己还是逃出去了，果然是这样。这就是他所谓的交代。
眸子里的薄雾慢慢散去，他们中间终究还是隔着跨不过去的沟壑。
她看着他的的眼睛，突然冷笑一声：“逢场作戏几句情话，随口说说而已。”
一时间他周身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零下，隔着毯子她都感到一阵寒意。
“逢场作戏？”他的声音冰冷从喉咙发出。
“难道墨总不是吗？”她微笑着挑衅般的看了看他。
”你累了……“墨子言准备起身。
”我只是懒得应付你了。“白里打断他的话。
墨子言眼里的不可置信里夹杂着克制的愤怒。她竟说的如此坦白。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丝轻蔑：“怎么墨总不相信啊，这种信手拈来的话，我能说出一箩筐，还要我说几句给你听吗我的小树叶？！”
“够了！”墨子言在听到小树叶这个名字之后终于爆发。
“怎么？才这样你就这就不高兴了。之前只是想再装一装，说实话现在我是连装都懒得装了。因为我看到你，就很厌烦很厌烦。”最后两个字她说的力道又重又清晰。
仿佛一根根针，扎进他的心脏。
他看着她，依旧不相信的表情，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抱歉，我刚才……”
“墨子言，想必你应该也有过不少女人吧。”即使她知道，他没有过其他女人，但想到在船上看到的那么一串零，她依旧硬生生找出一根刺，偏要扎进他的胸口，“也无所谓，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值多少钱啊？”
说着他凑近她的脸，或许是那条信息带来的愤怒，即使他的脸阴沉，却也不同于从前那么害怕。
墨子言看着她，她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一丝丝紧张，此刻更像是完全放松，完全真我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墨子言不明白。
“在你眼里，我应该也不值钱吧，要不你也不会当初为了羞辱我在酒庄里让我像个小姐一样陪酒，陪笑，又陪睡。”
当时酒庄里的一幕幕又放映。
“对不起，当时……”
“我不想听。”她打断他“墨总也是商海沉浮的人，竟然也对床笫之间的几句情话当真了，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