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殊，表妹若是瞧见他副样子，夜里怕是又要做噩梦了。”
他瞧见了都觉得心底生寒，更何况还没经历足够多人间险恶的深闺小姑娘了。
终于追上了他们，阿芒笑着要扑过来，却被顾庭殊抬剑拦住。
“去洗干净，洗不干净就还不要回来了。”
“还有，下次再吃生肉，你便自行离去，不必再跟着我们。”
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吃了顿饱饭，就要被抛弃了，阿芒心中委屈，嘴巴噘得高高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似乎下一刻就会哭出声来。
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若是放在平时沐承泽还能心软两分，可如今对方满身是血，他实在是心软不起来。
阿芒盯了许久都没有见他们开口，知道他们是认真的，只能转身去找水源。
等人走了，沐承泽长舒口气，“阿殊啊，以后咱们再收人，能否收些正常人？”
就这个样子的，再厉害他也不敢用啊，对方要是哪天兽性大发，连他也一块吃了呢？
这世间如此美好，他实在不想死得那么快。
“我考虑考虑。”
顾庭殊并未顺着他，只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沐承泽了解他，这么说便是不应了。
他叹了口气，自己给自己找安慰。
这些人都不是跟着自己的，就算兽性大发也吃不到自己身上，阿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有危险也是他第一个上。
也不知道那少年去哪里找水了，一直到他们寻到一户农家歇脚，都没能见他回来。
农户家此时就只有两老三少在，并不见青壮男子，沐承泽摇着扇子坐在院子里，招手让那几个孩子过来。
“我问你们，怎么不见他们阿爹阿娘？”
那几个小儿似乎极为怕他，离他还有几步远时便停了下来，被问话甚至不敢回答。
大爷端着一箩的菜窝窝出来，正巧听到这话，只重重叹气，却也不敢言说。
“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各位吃些菜窝窝吧。”
山里地方，能耕种的田地少，收成不多，能活下去已十分不容易。
他们还没有动，那几个小儿就已经想伸手拿了，老大爷把他们的手牵回去，无声摇头。
三个小儿直勾勾盯着菜窝窝，一刻不停地咽着口水，
沐承泽见了，拿起菜窝窝再次朝他们招手。
两个稍大的孩童不敢上前，那仅有两三岁大的女宝便忍不住了，蹒跚着走过来。
“老人家，你把菜窝窝分给他们吃吧，我们带有粮食的。”
沐承泽手里拿着菜窝窝，却并没有给女婴，而是抱起她到了车前。
他敲了敲车门，“表妹，菜饼还有吗？”
说是菜饼，菜饼软和，这么小的孩子吃着更合适。
沈萋萋手里抱着要换洗的衣服，听到这话顺手把包裹递了出去。
“还有七八个呢，表兄拿去给他们吧。”
拿到了菜饼，沐承泽先递了一个给怀里的女婴，剩下的才递给老大爷。
“不是什么借钱的东西，你们就吃了吧。”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仅有这一户人家，他们在此借宿，也要付此借宿费的。
“大娘，你也不要忙活了，我们不饿，出来坐会儿吧。”
山里什么东西都不多，就是柴火可以随便用，在院里升起火堆后，连带着整个房子都亮堂了。
年老的夫妻俩看着熊熊火焰，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沐开口让他有什么便说什么。
老者叹了口气，把孙子抱进怀里，低声问他们要到哪儿去。
“去宁州城。”
一说他们要去宁州，老人眼睛睁大，互相对视一眼后，纷纷跪了下来。
“老人家，你们这是何意？快些起来。”
沐承泽和沈萋萋赶紧去扶他们，可他们执意不起，拂开二人伸来的手后，更是把三个孩子也一块拉过来跪着。
“几位官家，我瞧你们气度不凡，定然不是寻常人。”
“老头子有一事相求，还望几位看在他们夫妻二人年老体衰的份上，帮个一二。”
“老人家，你们先起来吧，起来与我们说说是什么事，说不定我们真的能帮上一二呢。”
沈萋萋劝了几句，他们依旧不肯起来，她没了法了，只好无助地望向顾庭殊。
接收到她求救的目光，顾庭殊把玩着手里的玉牌，轻飘飘来了一句。
“再不起来，我们便不帮了。”
这威胁的话极为有用，尾音都还没有落下，那老者已经互相搀扶着起来了。
坐在小凳上，二老怀里抱着几个孩子，长叹一声。
“我们膝下原有一子，人长得牛高马大的，娶了儿媳朱氏，七八年间生了这几个娃娃，日子过得清苦，可一家人在一块，倒也还算安乐。”
“可半年前，有一支队伍经过这里，看上了我儿身强力壮的，非要我儿去给他当护院。”
“家中老的老小的小，赶紧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儿当然不愿，可那大人不听，强是把我儿强掳了去。”
“我那儿媳扑出去阻拦，大人一怒，便活活把人打死了，威胁我们若是再要阻拦，便把我们也打杀了。”
“如今半年过去，我儿音讯全无，我们两个老家伙又干不了地里的活计，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啊。”
“朗朗乾坤，竟然有人敢如此行事，实在是罪不可赦，天理难容。”
“老人家，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寻个公道的，你且说那支队伍是哪儿的？”
又听这一惨事，沐承泽内心的怒火又滔天，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实在是平生未见。
若不是他们走了这小道，这户人家还不知道会如何。
家中没了顶梁柱，说不定不久后便绝了户。
“听那些下人说，他们是宁州的，只是姓什么，我实在是不知。”
老人努力回想，许久才又道：“不过，我记得他们马车上刻着一柄短枪。”
短枪？
沐承泽看向顾庭殊，“阿殊可知哪户世家会刻有短枪？”
短枪适用近战，他于军中见到的都是长枪，对短枪这一兵器知之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