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疏愣在原地，连挣扎都忘记了，他居然喊了她的名字，原来他知道她的名字吗？
她看着他熠熠的双眼，似乎他们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直视着，恍惚间玉疏想起了第一次知道小侯爷名字的时候。
“刚刚那个看上去很不友好的男孩子就是秦小侯爷吗？”小玉疏好奇地问道。
小夏荷抬起头，望着天空，疑惑地问道：“哪个啊？”
小玉疏拉着小夏荷，不让她离开太远：“就是那个瞪着我们的。”
小玉疏想了想，也许他只是瞪着玉疏而已，对小姐却很礼貌吧，所以小姐不知道玉疏说的是谁。
“那个秦吾谊吗？他敢瞪你？”小夏荷有些忿忿不平起来。
“他叫秦吾谊吗？”小玉疏问道。
“对啊，那名字难写得要死，还好我就两个字。”小夏荷撇了撇嘴，“真不想写字，玉疏你帮我写吧。”
“啊……”
小玉疏双脚腾空地坐在小姐的位置上，拿起毛笔写字，等回过神却发现写的是“秦吾谊”，但她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在宣纸上写着他大大小小的名字，她的双脚来回地晃荡着。
要是玉疏不是丫鬟，而是小姐就好了。
那天在那个屋子里的回忆又席卷而来，蔑视，侮辱，不屑，这些无一不在摧毁着玉疏的身心，她就像块破布一样被扔在地上。
小姐对她太好了，好到忘了自己的身份，好到忘了自己那想法的可笑，好到忘了什么叫越界，开始觊觎不会属于她的东西。
“跟我一起回京城吧。”秦吾谊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想带她一起走，想让她待在自己的身边。他都这样直接说了是个女的都会动容的吧。
“小……侯爷。”玉疏感觉到嗓子发干。
对啊，这么明显的鸿沟他们根本越不过去，玉疏连喊他名字的资格都没有，就算写一千遍一万遍，她也没资格喊一次。
也许，试嫁那天他温柔对她的话，玉疏可能真的会成为他的暖床，又或者在那个雨天扶起她，她都会答应小侯爷的吧。
玉疏低下头，俨然没有了刚刚的激动，只是轻轻地静静地说道：“小侯爷，一路顺风。”说完就推开了他的手。
他应该感谢小侯爷吧，他带给她的那些伤害让她这个丫鬟看清了自己在这些侯门眼里的位置。
他想带她走又如何，他就一定会一辈子对玉疏好吗？不过就是换一个地方纠缠不清而已。
现在的她有师父有师兄，她是独立于所有人的，她不是谁的附庸，她不是小姐的丫鬟，她不是小侯爷的暖床，她是玉疏，是一个学习着医术的小学徒。
她应该珍惜现在所有的一切，而不是将自己的命运交由到一个根本看不起自己的人身上。
师父说过男人为了得到女人就会装深情装在乎，结束之后就会什么都忘了，连装也懒得装了。
“少爷，她走了。”宋嬷嬷站在秦吾谊的身后说道。
秦吾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呆愣地站着：“哦……”
“少爷，赶紧上路吧。”宋嬷嬷催促道，“明天全沂州城的人都会知道您被医馆的玉疏小姐打了一巴掌。”
“……”秦吾谊不悦地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宋嬷嬷，无可奈何地说道，“走吧。”
小五找到了玉疏，赶紧跑了过来：“玉疏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怎么都那么急？”玉疏拎起被她放远的木桶。
小五连忙接过盛满水的木桶：“师父想到你的遭遇又想到了河，以为你要跳河呢。”
玉疏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可能。”
秦吾谊回首看向她和小五的背影，听见她的笑声，忽而察觉她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笑过。
明明对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笑容，但她却一次都没有对自己笑过。这么想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究竟是想要她，还是单纯的欲望？为什么此刻心里却满是不甘呢？是被玉疏拒绝的不甘，还是被丫鬟拒绝的不甘呢？
秦吾谊的马车经过了街上，看见了柳元琴激动地抱住了玉疏。
她小小的身形是那么柔软，她在自己怀里哭的样子是那么惹人怜爱，想着手不自觉地握紧。
“少爷。”宋嬷嬷冷着一张脸喊道。
秦吾谊放下帘子，回头看向马车里的宋嬷嬷：“怎么了？”
“忘了想说什么。”宋嬷嬷摇了摇头，“年纪大了。”
秦吾谊皱眉，想再往帘外望去，却早已过了主街。宋嬷嬷是故意的吗？
“少爷，您还未行冠礼，只是订婚而已。回京城之后可别提什么让夏荷小姐不悦的话，以免影响联姻。”宋嬷嬷叮嘱道。
秦吾谊自然知道和夏府联姻的重要性，也不想秦府的路断在他的手里。他们是乱世中出的侯门，并无多少家底，秦老爷子从一个小卒奋斗到如今的位置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如果秦府没落了要想再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袁建文那里有什么消息吗？”秦吾谊想起刺杀自己的那个叛徒，“那个狗娘养的逃得倒挺快。”
“少爷，注意言辞。”宋嬷嬷提醒道，“袁少卿人在兖州，并无消息。”
“让袁建文盯着。”秦吾谊转念一想问道，“兖州不是在打仗吗？”
宋嬷嬷并无回应，只是低眉默不作声。
“这事没那么简单。”秦吾谊凝重地说道。
“少爷，兖州的事等回了京城再议也不迟。”宋嬷嬷是多年的老仆了，自然知道秦吾谊心里想什么。
秦吾谊看了宋嬷嬷一眼便也不再说什么。
玉疏躺在床上回想着秦小侯爷说的那些话，他居然喊了自己的名字，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呢？他是不是一直知道她叫什么呢？
“玉疏。”柳元琴在黑暗之中轻唤了一声。
“嗯？”玉疏回应道，“师父怎么了？”
“你没睡啊。”柳元琴开始偷笑起来，“是不是在想刚刚河边的事？”
“师父，你真的好厉害，什么都能猜中。”玉疏在她的面前什么都掩饰不了，说她是“师父”，可能更像是玉疏的“知心大姐姐”。
“小五和我说了，你和秦小侯爷……”柳元琴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问。
“和他说清楚了，他不会再来找我了。”玉疏的声音轻轻的，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小失落。
“你对他……”柳元琴知道玉疏对他绝不是一点点好感都没有。
玉疏也很坦白：“他长得高大英俊，又出身侯门，谁会没有好感呢。”
“是长得挺好看，但对你也太差了，逮着你欺负呢。我都不能想象要是你一个人默默承受会是什么样。”柳元琴想着在闷热的七月感到一阵恶寒，“这种玩好就拍拍屁股走人的男人，在我的家乡叫‘渣男’。”
“渣男？好好笑哦。”玉疏轻笑了起来，“能遇到师父真是太好了，受那些苦也值得了。”
“玉疏，千万别把受苦当作理所当然。你可以敬畏它，受它启发，但不能把它当作应该，没有人应该受苦。”柳元琴说着眼神开始落寞起来，仿佛想到了过去。
“嗯，一切都过去了。”玉疏的声音变得轻松起来，“师父呢？您一定有喜欢的人吧？”
柳元琴沉默良久说道：“有哦，在京城。”
玉疏突然来了兴致问道：“是谁呀？居然能获得师父的芳心。一定是翩翩公子吧。”
“秘密。”柳元琴却不肯继续说，“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师父。”玉疏突然严肃起来，“我想和二师兄去兖州。”
“啊？”柳元琴惊讶地支起上身看向玉疏的方向。
“我想去京城看看小姐。”玉疏认真地说着，“我想我成为了闻名遐迩的大夫，就可以见到她了吧。所以有机会我想去历练一下。”
柳元琴原本并不同意，但经历了那么多玉疏的确成长迅速，兖州后勤支援的确是锻炼人的一次机会。
“我可以同意你去，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柳元琴终于松口答应了。
“师父您说！”玉疏的语气也激动起来。
“你必须穿男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