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胤目光沉了下来，他一把扣住舒秋雨的后脑勺，就把人压了过来:“昏君？哈哈哈哈秋雨，如果本殿是昏君，那你是什么？祸国殃民的苏妲己？还是一代妖姬夏姬？”
舒秋雨盯着他:“我谁都不是。宋胤，既然这个人没有错，那你又何必强加罪名？”
“强加罪名？”宋胤冷笑，“自古以来，没有哪个上位者能够忍受别人和自己的妻子共浴，这跟被人戴了绿帽没什么差别。我不会动你，但我动他。”
舒秋雨气极:“我跟你说了，我和他没什么!”
“我告诉你，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为他求情的样子，已经够我杀他千百回了!”
宋胤一把按住舒秋雨的腰，看向那些吸血鬼，怒道:“愣什么？！还不快绑起来!”
舒秋雨被宋胤固定在怀里，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他用力捶打着他的胸口:“昨天你不都检查过了吗？！我和他根本什么都有!他帮过我……”
宋胤任由他捶打着，他只是耐心哄着:“别闹了……至于卫辰，他是父王的人，本殿暂时动不了他……”
舒秋雨拳头一僵，他瞪大眼睛:“你……”
“你乖乖的好不好？我已经把昨晚那个假扮你的人囚禁起来了，外界都以为我忘了你，宠幸着他，但没人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至于卫辰，我已经拿捏了他的软肋，他没那个胆子说出去……”
“等这件事过去，你就好好地待在我宫殿里，我谋江山，你服侍我，我们好好的，行不行？”
舒秋雨默默地收起了拳头。
宋胤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哄道:“只要这件事过去了，我——”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抬了起来，那柔软的唇瓣落在他冷白的皮肤上的，带着微微潮湿。
宋胤心里一喜:“你答应了？”
然而接下来舒秋雨的话宛若冷水一般，直泼他的面门，把他所有的幻想都打破了。
他听见舒秋雨道:“我向赌神起誓，你杀不了赌鬼。”
宋胤心里陡然一沉，他猛的后退一点，正对上舒秋雨泛着微微红光的眼睛。
舒秋雨伸手描摹着宋胤的面颊，轻轻道:“赌鬼的承诺，一定会实现。”
＃
主殿里。
舒秋雨正端坐在书桌前，执着毛笔，聚精会神地写着大字，门外的侍女一个接着一个，每隔五分钟，就走了进来。
“小公子，你去劝劝殿下吧。”
舒秋雨没动。
当时说完后，宋胤大怒，舒秋雨知道宋胤气到了极致，也忍耐到了极致，他眼底猩红一片，就这样瞪着舒秋雨，明明已经气到极致，却依旧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
“小公子，殿下已经把那日王送来的紫晶水壶砸了……你去看看吧。”
再次隔了五分钟，又有个侍女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舒秋雨手指僵硬了一下。
当时宋胤是怎么说的？
我说你怎么这么护着他，原来你和他早就滚在一起了!他还把这一身法力传给你了……你是不是早想这样背叛我了？！
舒秋雨，我哪里对你不好，你要这么对我？!
哈哈哈哈……你不是护着他么，你不是还向赌神起誓呢，那正好，本殿就多了一个玩偶!反正也折磨不死，那本殿就往死里折磨他!
……
“小公子，你就去看看殿下吧，”又过了五分钟，一个侍女走了过来，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殿下已经把寝殿全砸了……现在已经去藏宝阁了……再这么砸下去……殿下就成了最穷的殿下了……”
“……”
舒秋雨叹息着放下了笔，然后站了起来，干吃了一片药后，道:“带路。”
藏宝阁。
宋胤狼狈地坐在角落里，周身的雾气毫无规则地乱窜着，周围站了几个侍卫，都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
直到舒秋雨抬步走上去，众人才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舒秋雨没出声，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淡定地坐在他旁边，拿了一根棍子，就在地上画着什么。
画到一半，舒秋雨肩膀忽然一紧，他一顿，就见宋胤歪头抱住了他，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秋雨……我说错话了……”
舒秋雨忍耐半天的委屈忽然就忍不住了，他捶了他一下，道:“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还说我跟他睡了……当时在山上，我又是装傻的，我只能听他的……我能怎么办？”
宋胤抱着舒秋雨，吻着他的头发:“我一时冲动气到了……对不起……”
“你还说我跟他们睡了……我没有……你不是都检查过了吗？”
“我错了……我说错话了……原谅我……”
舒秋雨反抱住宋胤，委屈道:“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好不好？”
宋胤点头，鼻尖蹭着他的脸颊，声音颤抖着:“好，我们不吵架了。你别怪我……我就是觉得挺窝囊的……要护的人，我却没有任何能力护着你……”
舒秋雨扭头，学着他的模样蹭着他的脸颊:“才没有……别这样想了，我也有错……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赌气……”
“你没错……真的……”宋胤大手扣住他的脑袋，急切地吻了上去，仿佛想从中找到安全感一般。
因为要不是我，你根本就不会面临时刻被追杀的风险。
自那日和好后，两人就过了几天舒心日子，但也就那几天，后来的宋胤就突然忙碌了起来，早出晚归，夜里还经常到书房召集一些人谈着事情，直到半夜。
舒秋雨知道他忙，为了不给他添麻烦，索性天天窝在主殿不出门，每天照例吃一粒药，但后来发现每天一粒药，根本不管用，他依旧心慌，晚上总是梦见那天身败名裂的场景。
他怕宋胤担心，也不想打扰到他，就每天开始加药的量，一开始的一粒，到后来的两粒，最后变成了四粒五粒……
又是那天的梦境。
最亲近的人的冷漠……
陌生人的冷眼旁观……
陆桉流着眼泪的样子……
舒秋雨再次从半夜惊醒，他用力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服，慌慌张张地拿过药瓶，想也没想，直接倒了一小把，一口塞了进去。
他用力咀嚼着，明明苦涩的难以入喉，却当是糖果一样，甜的发腻。
舒秋雨躺在床上，急促地喘息了几下，照例看了看旁边，依旧是空荡荡的，冰凉一片。
他沉默着捶了捶脑袋，然后就坐了起来，盯着那快燃烧殆尽的蜡烛，他轻轻叹了口气。
“吱呀”一声。
宋胤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却见舒秋雨坐在床边发着呆，就柔了声音:“怎么还不睡啊，不是说不要等我的嘛。”
舒秋雨起身就把他的外袍脱了下来，也没应和他的话，道:“洗澡了吗？”
宋胤脱了外袍就坐了下来，抬手就倒杯热水灌了一口，疲惫道:“还没来得及，你先睡觉，我马上就洗。”
舒秋雨也睡不着了，他揉了揉太阳穴，问:“还没吃？”
宋胤干笑两声，含糊其辞:“太忙了……”
“忙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舒秋雨走到书桌旁，将那盘梅花糕端了过来，“你先垫着，我去做粥。”
宋胤拦了他一把:“够吃了，别去了。”
舒秋雨抿唇，到底坐了下来，他道:“你最近到底忙的什么，这两三个月，我就没见你好好休息过。”
宋胤弯了弯眉毛，咬了一口梅花糕，含糊道:“真好吃。”
舒秋雨看得有些心酸。
把梅花糕咽下去后，宋胤又喝了杯水，才开始正面回答舒秋雨的问题。
他伸手捏了捏舒秋雨的脸颊，道:“忙着我们未来的美好生活。”
舒秋雨几乎是立刻就猜出来了，他道:“原来是这样……”
宋胤又吃了几块梅花糕，随意抽了张纸擦了擦手，然后看向舒秋雨，目光明显怔了一下。
舒秋雨:“怎么了？”
宋胤上前捏了捏他的脸，叹道:“不能再瘦了……”
舒秋雨拍了拍他的手:“知道了，赶紧去洗澡睡觉吧。”
宋胤点头。
听到关门声响起的一刹那，舒秋雨忽然就塌了肩膀，靠在床上，空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片刻后，他理了理衣服，就躺在了床上，没一会儿，宋胤也就过来了，吹灭烛火后就在舒秋雨身侧躺了下来。
舒秋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心思变得敏感起来，什么微小的事情，他几乎都能察觉到。
就像现在。
他明显感觉到宋胤有话想和自己说。
腰间被人搂着，舒秋雨扭头，与宋胤额头相抵，道:“怎么了？”
宋胤抿唇，他吻了吻舒秋雨的嘴角，斟酌片刻，道:“南方发生暴乱，我想去平定叛乱，以增加威望，到后来上位……也就有了筹码。”
舒秋雨道:“是该去的。要多长时间？”
宋胤低声说道:“少则两年，多则……不会超过十年。秋雨，两年半时间实现理想……时间终究太紧……”
这是登上王位，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理想。
舒秋雨装作大方的样子，道:“我当时也是随便讲讲，到底是大事情，怎么可能这点时间就能布置完成？”
宋胤轻轻“嗯”了一声:“你等我，我会派人保护好你的。就在西岭。”
舒秋雨伸手描摹着他的眉眼:“不带我一起去吗？”
宋胤低声说道:“不能，战场太过凶险，你不适合。”
舒秋雨苦笑着，他闭了闭眼睛，小声道:“什么时候走？”
宋胤沉默了一会儿，道:“明天下午。”
舒秋雨反搂着宋胤:“我知道了。”
他吻着宋胤的眉眼，带着微微苦涩，一直吻到嘴角，宋胤一把扣住他的脑袋，沉默着，翻身就把人压在身下，两人急切地吻着，没有任何言语，就像原始人的相交一般，带着浓重的热情和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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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胤走的时候，舒秋雨就站在他面前，折了一朵梅花给他，相顾无言。
后来的一个星期，舒秋雨就足不出户，无聊的时候发呆，或者就是睡觉，如果是做噩梦被惊醒了，那就写写大字。
但无论是谁，就算是一个正常人，心里都会憋出一些问题来，何况舒秋雨本身就处于抑郁之中。
舒秋雨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根本活不下去，索性披了件衣服出门了。
他这一出门，藏在暗处护着他的吸血鬼就有些躁动起来，连一些侍女都快步走了过来，紧张地问:“小公子去哪？”
外面细雨霏霏，秋天的凉气扑面而来。
舒秋雨正好站在梅花树下，闻言，道:“别紧张，我只是想出去走走，这样再闷下去，我会疯的。”
几个侍女顿时一僵。
舒秋雨折了朵梅花，说了句不相干的话:“赌鬼呢，是不是还在审讯室？”
色鬼死了，是自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宋胤不会放过她的，如果能选择一种舒服的死法，那自杀无疑是最好的途径。
清风拂面，却没有一个人敢回答舒秋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