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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然和唐画意对视一眼。

唐画意身形一晃,便到了床上,一伸手用被子遮掩自己的身躯,卷缩一团,骨骼噼里啪啦作响之后,身形便不显眼。

好似只是一团堆在床上的被褥。

她之所以隐藏,而不是跳窗离去。

则是因为,如今外面因这一声惨叫必然纷乱人人警惕,她贸然离去,但凡被人察觉,事情都会不妙。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藏在江然的房间之内。

待等事情平息之后,再行离去。

江然则随手抓起了矗立在床边的大刀,骂骂咧咧的起身出门。

一步跨出,便是一声怒喝:

“哪个王八羔子,大半夜的不睡觉,鬼吼鬼叫的干嘛呢?”

说话之间飞奔出门,正好见到陈老狗也从房间里出来。

他打了哈欠,揉了揉眼睛,看向江然就要躬身行礼。

江然一摆手:

“来的正好,和老子一起走,抓住这个喜欢大半夜嚷嚷的,给我往死里打。”

陈老狗干笑一声,心说大约是不用你打的,这惨叫之人这般凄厉,多半是已经死了。

跟着江然往外走,又回头看了一眼江然房门:

“老大,您没关门。”

“回来再说。”

江然不以为意,和陈老狗一起出了门,眸光一扫,周围已经有不少人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还有人朝着他这边赶来。

正是先前他收的那些所谓座下走狗。

来人不等开口,江然便已经越过了他,朝着那声音来处走去。

待等到了跟前,就见周围围绕了一圈的人,正在对着当中一人指指点点。

江然一声怒喝:

“让开!!”

呼啦一声,人群顿时分开。

江然举步上前,正要伸手去拿那人脖领子,就听得一旁传来声音说道:

“老大莫要去碰。”

江然手一顿,看了说话之人一眼,却是那个邋遢汉子。

“是你?”

江然眉头一挑:

“这人怎么了?”

回头再看,地上这人面色黑紫,双眸之中一点白色不见,全是漆黑一片。

嘴唇深紫,方才还能惨叫,如今已经叫不得了。

躺在地上直挺挺的,手脚时而抽搐一下。

眼看着就要不行。

江然怪目一扫:

“中毒了?”

那邋遢汉子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不是中了毒,是中了蛊。”

“蛊?”

江然一愣:

“那是什么玩意?”

众人顿时都是一愣。

心说这童千斤不学无术,还真的是诚不欺我,他竟然连蛊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他双眼一片迷茫,不似作伪,邋遢汉子叹了口气说道:

“老大有所不知,所谓的蛊也是毒的一种。

“最广为人知的养蛊之法,便是将百余种毒虫放在同一器皿之中,让它们自相残杀,以彼此为食。

“最终能够活下来的那一只,就是蛊。”

“哦。”

江然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不就是一只大一点的毒虫子吗?这小子就是被虫儿叮了一口?

“何至于此啊?”

“老大切莫小看蛊毒之害。”

邋遢汉子来到江然跟前,又看了看地上这人,叹了口气:

“此人所中的蛊,多半是出自于笛族。

“说起来,前段时日曾经听说,在这锦阳府城门之外,出现了一个笛族少年,能以蛊术伤人……其人莫不是也到了柳院?”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伸手扒开了地上那人的双眸。

在场众人眼见于此,都不禁下意识的轻呼出声。

方才众人围绕,不敢轻易碰触,就是看这人应该是身中奇毒,一旦触碰说不得就会沾染自身,这才不愿意去碰。

后来知道这人中的是蛊毒之后,那更是恨不能退避三舍。

结果这邋遢汉子,竟然还真的敢去触碰。

并且,在他扒开那人眼皮的刹那,隐隐可以看到某种虫子的一根触须,却嗖的一声,消失在了眼皮之下。

这是钻到了何处?

一想到这里,不少人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该不会是钻进了脑子里了吧?

啃食脑髓……岂能有好?

江然歪着头看了看这邋遢汉子: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可能救他?”

“属下勉力一试。”

邋遢汉子没敢保证,一笑之后,伸手入怀掏了掏。

再拿出来的时候,围观者各个面色古怪。

江然也作势后退两步:

“你这手里什么玩意?”

“蛆。”

邋遢汉子回答的直白至极。

江然控制面部抽了抽脸上肌肉:

“哪来的?”

说完之后,又回头吩咐了一声:

“以后茅房一类的地方,都看护着点,莫要让他靠近。”

众人纷纷点头,却又感觉这人手里的蛆,多半不是从茅房找来的。

现如今是寒冬腊月,纵然是他在茅房里如何挖掘,也找不来这么多活蹦乱跳的蛆虫才对。

那邋遢汉子也是满脸别扭:

“老大您莫要胡思乱想,这不是从粪水之中生出来的,一点都不臭,不信您闻闻?”

说完之后,作势还要往江然面前送。

江然手中大刀一扫,险些送他归西:

“能救人就救,别特么恶心老子!”

“是是是。”

邋遢汉子偷笑一声,然后解开了那人胸襟,伸手将这一把蛆放在了他的胸膛上。

这些蛆虫也不知道如何培育,竟然不畏严寒。

在那人身上四处攀爬,所过之处,却能带动那人皮肉鼓起。

随着蛆虫一起移动。

眼见于此,邋遢汉子忽然双指如电,指风一探,血色一闪,便已经深入地上那人的皮肤之下,再等手指拿出,两指之间就已经夹住了一只怪虫。

这虫子长得好似尸鳖,体型却更小,身躯柔软,可以被那邋遢汉子捏扁揉圆。

触须飞动之间,一抹抹黑气出现在了邋遢汉子的手掌之上。

江然等人此时方才注意到,此人邋遢,但是双手却极为干净,好似白玉,一尘不染。

此时随着那触须动荡,呈现出了清晰至极黑色线条。

但也转瞬即逝。

不过眨眼之间,那黑气消散,恢复了原本的洁白。

“原来如此。”

邋遢汉子口中轻声絮叨,继而开口说道:

“去找一块生肉来,最好是带着血的……恩,算了,你们直接去找柳院的人,问问他们后院是豢养牲畜?若是有的话,可以现杀一只猪,去一块鲜活的生肉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

就听得江然怒声喝道:

“还不快去!?”

“是!!!”

江然一开口,果然比这邋遢汉子好使,众人之中当即有人飞身而起,就去找柳院的人帮忙。

至此,江然方才将目光落到了邋遢汉子的身上:

“这么长时间,这人会不会死?”

“不会。”

邋遢汉子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对方既然施展这样的手段,只怕是要跟老大你示威,怎么会让这人死的这么快?

“他死的越慢,就越是痛苦,他越痛苦,咱们的弟兄就越是害怕。

“如此一来,他们方才能够达成目的。”

“什么目的?”

江然好似铁憨憨一样的继续追问。

陈老狗在边上连忙说道:

“自然是瓦解您势力的目的啊。现如今,您在柳院之内,一家独大。

“他们敬您畏您之余,自然也恨您。”

江然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你们说的对啊。这事情,看似是对我座下走狗下的手,其实却不然。

“这是打算对付我啊。

“好啊,还真的是茅房里点灯,他找死啊!!”

邋遢汉子开始还在点头,后来一琢磨,联系上下文,总感觉江然这话是在暗示自己,不免重申了一遍:

“我这蛆虫,真不是茅房里找的。”

“你爱在哪里找,就在哪里找,老子才不在乎,反正这东西也没用在老子身上。不过,你以后就不要跟咱们一起吃饭了。”

江然嘴里说着无所谓,实际上很嫌弃的模样,倒是让这邋遢汉子有点受伤。

然后就听得江然又问道:

“那你的蛊术又是从何而来?我看你本事好像很大啊!

“说起来,你要这生的血肉做什么?”

“老大可还记得,我先前所说,之前有一个人,在锦阳府城外施展蛊术手段?”

“记得记得。”

江然何止记得,他当时就在现场。

而且,救人的正是那位吴笛。

当时中蛊的,则是那个金蝉皇室。

邋遢汉子笑道:

“当时那人中的蛊毒,其实是以蜈蚣为本,熬炼而成万蜈蛊。

“所以,那人找来了一只鸡。

“蜈蚣最喜食鸡肉,蛊毒喜血腥。

“因此,以鸡血画道,引蛊食鸡,这蛊毒自然也就解了。

“当然,这法子说来不值一提,可当中施展却也没有这么简单。

“若是不谙道理,只能弄巧成拙。

“今日此人所中的蛊,却没有那般多的喜好。

“不过既然是蛊虫,自然仍旧是喜欢吞噬新鲜血肉,一会属下在那血肉之上再做一些手脚,保管叫这些蛊虫舍了此人身躯,奔着那血肉而去。

“再有属下护法,解了此毒并不难。

“但……老大,您得早做准备,这件事情有一便有二,对方必然会想尽办法对您身边之人下手。

“咱们得尽快找到对方来路,这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江然闻言连连点头:

“你特娘的说的有道理啊。

“可到底应该怎么找?这人下毒,无声无息的,下完就跑,更是岂有此理。

“有本事留下来和本座大战三百回合也行啊!保管叫他有来无回!”

邋遢汉子闻言一笑:

“老大莫要着恼,这件事情,属下或许会有办法,只是还得再等一等。”

江然看了他一眼,忽然哈哈大笑:

“好好好,你是个有本事的,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姓田,田有方。”

“田有方……”

江然咀嚼了一下,心中倒是暗骂这天上阙,这都是从什么犄角旮旯里找到的人?

执剑司名册上都没有。

当然,也不能排除此人用的是假名字。

当即他拍了拍这田有方的肩膀说道:

“老子记住你了!好好干,将来亏待不了你。”

田有方嘴角扯了扯,面上当即做出激动之色:

“多谢老大!”

两个人说话之间,已经有人取来了新鲜的血肉。

这田有方果然如他所说,在这血肉之上施展了一点手脚。

其后用一把小刀子,划开了那人胸膛。

江然则留心看了一眼那把刀。

发现这把刀和吴笛那把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相比起那一把,田有方的这把明显磨损更加严重一些。

江然眸光一转,其后田有方所行,却跟吴笛相差仿佛。

那倒在地上的人,身上的蛊虫,果然是被这块血肉吸引,纷纷自体内跳出,吞噬血肉。

只是做完了这一步之后,田有方未曾剿灭这些蛊虫。

而是敞开胸膛,伸手用刀子在肋下划开了一道口子。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不明白他因何自残?

正茫然之间,就见到那些蛊虫纷纷自血肉之中跃起,直奔田有方而去。

众人下意识的惊呼出声,就见那些蛊虫沿着田有方肋下的血痕伤口,钻进了他的身体之中。

这一幕,可谓是耸人听闻!

哪怕是江然这一瞬间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就见那田有方等所有蛊虫全都钻进了自己的身体之后,忽然弯腰咳嗽了起来。

每咳嗽一口,都有鲜血自口鼻之中喷出。

这些血液落地之后,散发恶臭,闻到味道的人,全都觉得头脑昏沉,脚下不稳。

田有方摆了摆手:

“不必在意,只是闻到了味道而已,只要不被这血溅到就不会有事。”

说完之后,他回头看向了江然:

“老大,这人的性命算是救回来了,一会着柳院内的医士给他瞧瞧,多半得开一些益气补血之方,调理一番才能恢复如此。

“属下如今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去吧。”

江然轻轻一摆手:

“待等你身体恢复之后,就过来见见老子,老子有话问你。”

“是。”

田有方答应了一声,躬身一礼,转身退下。

江然又挥手,着人将地上这人抬走照顾,又指派人去找柳院的人寻医士。

待等这相应事物全都做完之后,他这才折返院落之中。

陈老狗跟他走在一起,待等进了院子里,这才来到江然身边,低声说道:

“老大,这田有方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江然怪目一翻:“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老大您可能有所不知,天下间蛊术最高明者,莫过于笛族。

“笛族蛊术大成者,一人可抵万军,决计不可小觑。

“田有方明显于蛊术之道钻研极深,却甘心于老大您麾下做事……这心思究竟如何,只怕难说得很啊。”

陈老狗这话是对的。

江然又哪里能够不知道?

而且,何止于这田有方?现如今包括陈老狗在内,只怕所有他麾下之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

当然,不能排除有些人是真的脑壳有病,以为跟着自己可以称霸江湖。

但这江湖上,大部分都是聪明人,否则的话,厮混不到今日。

除非此人虽然没有脑子,但武功是真的高……高到了对手不忍心杀他,只想利用他的程度。

就好比现如今的‘童千斤’。

只不过,虽然赞同陈老狗的话,作为‘童千斤’却不能认可。

他冷冷的横了陈老狗一眼:

“老东西,你敢挑拨?”

陈老狗一愣,连忙跪在地上:

“老大,我……我可没有这样的意思啊。”

“没有吗?”

江然冷笑一声:

“田有方今天晚上为了救老子的人,不惜自残。

“拳拳之心,那什么可鉴。

“你却说他心怀二心,这不是挑拨是什么?”

“……这……”

陈老狗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看这‘童千斤’可怜,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结果……果然是竖子不足与谋啊!

“老子告诉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要再敢于背后挑唆。

“小心老子收拾你。”

江然说到此处,一挥袖子:

“还不快滚去睡觉?”

他内力身后,陈老狗被他袖子一扫,原地滚了两圈,正好到了自己房间门口。

顺势往里面一转:

“是是是,属下这就睡觉去。”

说完之后哐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江然看了他房门一眼,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随手关门,瞥了床铺一眼,正要开口,却忽然眉头微蹙。

床上仍旧是先前模样。

唐画意还‘堆’在那里,见到自己关门也未曾起身。

这不合常理。

紧跟着江然心思一动,静心一听,果然发现这房间之内,还有另外一道若有似无的呼吸之声。

就自己一来一去的功夫,这房间里,竟然多了一个人?

他心思微微转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打了个哈欠,随手将大刀放在一旁,整个人往床上一躺,顺手拉过被褥。

被褥之下的唐画意,也顺势往江然身上一扑,好似八爪鱼一样的搂着他。

江然心头无语,心说这死丫头是故意占便宜的吧?

伸手稍微摸索,在她的脸蛋子上捏了一把。

便作势要睡。

结果就感觉胸前微微发疼,是唐画意报复自己,在自己的胸前掐了一把。

臭丫头!

江然不跟她一般见识,闭上双眼片刻之后‘鼾声’就起来了。

然而又过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脚步声方才从床后传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