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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模糊。

身体好像融化了,沉没在虚无里,好像在沉睡,又好像清醒。

睁不开眼睛,看不见,也听不到。

明明很痛苦,却感受不到疼痛,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感受不到。

也许这就是死。

但是,没有陌生感,反而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

可这种经验毫无意义——死是身不由己的事情,经历再多也仅仅只会是感到熟悉而已。

受伤,倒下,喘息,咽气,失去所有的生命体征,躯体逐渐变冷,到最后又莫名其妙的醒过来,用带着微笑的面庞去面对荒谬的生活和自己。

但这次却不一样,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倦,并不是累了,只是疲倦而已。

他希望就这样永远的沉睡,就这样逃避生来的苦痛和所谓的责任,哪怕再痛苦也无所谓。

可这不可能,他知道。

于是,他听见有很多声音在耳边环绕。

“老大!别反悔啊!都说好了要替我们照顾好大家的啊!”一群人的声音,但他却能听出来其中到底有几个人。

“silence?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在巴别塔立下的誓言。”一个冷淡的声音,他隐约能感受到一件医者袍。

“喂!你小子去耍什么帅啊?快点滚回来!”两道熟悉的过分的声音,听着就让人想要给他俩一拳。

“这次的任务由你来执行,一路顺风。”那是一个曾经和那个女人一样冷淡的人的声音。

“陈先生?你在这里吗?”他听得出来,这是一个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兔子的声音。

“去为了自己而活下去吧,陈墨。”温柔的声音,像是在拥抱着他。

最后的最后,他听见了十年前自己听到的一句话,仿佛就在昨天。

“……谢谢您。”

声音有些扭捏,听得出来有些纠结,但是他却莫名的开心,就好像得到了世间的珍宝一样。

于是他笑了,在黑暗里露出了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微笑。

他说:“那么也谢谢你的谢谢。”

——黑暗破碎

……………

废弃的研究所里,两个人急得焦头烂额,她们对着一块地板束手无策,因为她们没有权限。

忽然,其中一人好像下定了决心,直接握住了腰间赤霄的剑柄,眼冒红光。

“实在不行我直接把它斩开也行!”陈咬着牙说道,她现在都快急死了,刚刚跑走就收到浮清的消息说陈墨又偷偷跑到别的地方去了,现在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八成是出大事了。

至于这地方或许是某个家伙的秘密庇护所?(龙门粗口)的整天给她不省心还有脸跟她讲这个?

更别提她现在总有一种莫名的心悸,这让她现在更慌了。

浮清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她思考了一下电梯井的深度,还有框架铁杆的粗度是否足够攀爬,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可行

于是她点了点头,表示赞成,顺带展开了折叠的镰刀。

但就在两人准备一起动手的时候,一道蓝光忽然闪过,地板突然升了起来,电梯在她们的面前缓缓打开。

看到这一幕,陈松了口气,她知道肯定是那个家伙自己上来了,毕竟这里只有他才有权限。

但想到这里,她更气了,握着赤霄的手丝毫没有放松,她向前踏出一步,等着电梯门打开,准备一刀鞘直接砸他头上。

电梯门徐徐打开,她哼了一声,举起刀鞘,眼中闪过红光,就要一刀砸下去。

浮清皱了皱眉,她感觉好像哪里不对,虽然她能感知到他确实在里面,电梯里的气息好像不太一样,难道情况不对?

而此时陈已经蓄好力,准备砸落的前一瞬间,她看清了电梯内的情况,手里的刀鞘顿时脱手掉落。

哐当一声,她愣在原地,瞳孔逐渐收缩,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电梯里趴着一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他浑身沾满了黑红色的鲜血,眼神灰暗,面色惨白,气息几乎断绝,身旁还悬浮着一团黑雾。

“陈……墨?”陈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她的话语几乎失声,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她的两腿突然发麻,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

浮清已经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小小的身体持续的颤抖着,似乎也被吓到了。

忽然,那个男人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用尽全力,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

“我……没……事……”他的嗓音异常沙哑,就像是在萨尔贡的沙漠里徒步了三天三夜的人一样。

“绷带……我记得车上有……”陈根本没理会他的嘴硬,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一把摘下越野车里的医疗箱,然后迅速跑了回来。

“呼————”陈墨艰难的呼吸着,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个八面漏风的筛子,出气比进气还多。

陈熟练的打开了医疗箱盒子,然后摸出生理盐水,用注射器吸入,然后缓缓靠近陈墨,轻轻拉起他的手腕,把生理盐水冲在他的伤口上,以此冲刷掉伤口表面由细菌形成的纤维蛋白膜。

“唔……”陈墨轻声呻吟。

由于身上的伤口过多,疼痛感数百倍的反馈到他的脑海里,刺激着他的神经宛如有千万根针在他的大脑里来回穿刺。

“……疼吗?”听到他的声音,陈不由得一阵心疼,但是清创处理是必须的,手里的动作必须继续。

随后,她拿起了无菌纱布,一点点擦拭着他的皮肤。

陈墨疼的冷汗直流,但是还是咬着牙忍住了不发出声音,避免陈担心。

“没事的……马上就好……”陈深吸一口气,继续专心的操作,一点点擦拭着,用着恰当的力度,一点点擦去伤口上的灰尘和血污。

一旁,浮清已经翻出了对应的抗生素和麻醉针,递给了陈。

陈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拿起针管一下子扎入了陈墨的体内,动作快准稳,连那些甲级医院的医生看到了都要点点头。

就是她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对方看到自己拿出针管的时候面色莫名的变得惊恐了起来,甚至还勉强的动了一下,想躲开自己。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男人可是可以被连着捅了两刀还能面不改色的追捕逃犯的铁血督察,按理来说不会怕针才对。

但她也没想那么多,只是稳稳的将药液推入对方的体内,然后拔出针管继续清创包扎。

此时,窗外,太阳高悬在空中,洒下炽热的光,正是正午时分,她还有很多时间来处理对方的伤口。

——不知过去了多久。

“……呼——呼。”陈瘫坐在地上,身旁堆满了用来清理伤口的浸透了鲜血的纱布,还有各种用空了的瓶瓶罐罐。

而此时已经被扶到沙发上的陈墨已经变成了一个木乃伊,除了头发和眼睛还有嘴巴以外的其它部位基本都缠满了绷带。

“……你还……好吗?”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是起码状态好了很多。

“你还担心我?”陈一听到这句话就起劲,直接站了起来,气冲冲的走到他的面前,指着他说道。

“闲着没事自己到处乱跑干嘛!你是嫌自己命长还是想找个独出心裁的方法死掉啊?”她愤怒的指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大声骂了起来。

“………”陈墨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看自己的衣角,老老实实挨骂。

“他娘的这次有老娘来救你,下次你还想谁来救你,到时候你个扑街仔就是臭了都没人知道!”她的声音越来越大。

就这样,陈墨低着头听了对方连着骂了自己五分钟,从这件事情一直说到了早年自己一次行动里冒险深入敌围被砍了好几刀的那回。

原来她都记得啊——他有些惊讶的想道,这些事情连他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忽然,他听不到对方的埋怨了,于是他疑惑而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眼陈。

他看见陈正背对着他,半蹲在那里,单手捂着脸,极力压制着喉咙里哽咽的声音,但他还是能听到一点点细碎的呜咽。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事后会不会被骂了,于是他硬撑起自己的身体,艰难的迈着步试着走过去。

幸运的是,他没有发出声音,也许是因为自己身上的纱布起到了缓冲效果的缘故。

走到她的身后,他隐约听见了她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声音很低,他有些听不清,于是他弯下了腰。

“……王八蛋……混账东西……”她基本都是在重复着几个词汇。

听到这些话后,陈墨忽然有点犹豫,他在想自己现在应不应该开口,毕竟对方现在的情绪跟自己所设想的不太一样,好像还是很激动的样子。

于是他就在那里蹲着,打算就这样等着,直到她哭完,然后自己再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那么有耐心,也那么在乎她的感受,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但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所以他也没有多想。

就这样,他默默的听着对方对自己的抱怨,她生气但又伤心的抱怨着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正在身后。

窗外的夕阳洒在他们的身上,像是一块盖在两个人身上的轻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