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山矿务局选矿厂机声隆隆，庄政经和詹广利头戴白色的安全帽，身着崭新橘红色的工作服，站在水力旋流器十米开外的地方比划着什么，他俩没有佩戴防护帽。在设备旁边有几个身穿脏乎乎防护服，戴防护帽的几个人正在调试设备，旁边三个同样装束的人在一张图纸上面比划着。那几个调试设备的人在一个小头目的指挥下地忙碌。从早晨到现在除了吃饭时间他们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十个小时了。詹广利看了一眼腕上那块价值不菲手表，对庄政经说：
“是不是该休息了，假如和老外合作，老外早就抗议了。”庄政经说：
“这老外真他妈怪，你说他们干工作吧脑子一根筋，干活时间也是卡得死死的，多一分钟也不行。不像我们干工作找捷径，能快尽量快。有时就是加班加点也要把剩余的工作干完。他们那种磨洋工的工作作风，技术还那么先进，工业的还那么发达，生产出那么多的高精端的东西，真搞不懂是为什么。”詹广利深有感触的说：
“这事我还真研究过，他们可不是在磨洋工。”这几年集团公司引进了不少西方设备，詹广利接触了很多西方工程师，在这方面还是感触深刻的，他说：
“老外干活好像是一根筋似的，不会灵活变通。比如说给钢管上扣，我们的做法是上紧了就行，可他们不行，手册上规定多少扭矩就得多少扭矩，多一点儿不行，少一点儿也不行，就这么较真。后来我注意到，其实他们是有道理的。他们的工作严格按照技术标准操作，他们的产品是按什么技术标准加工出来的，安装时也必须严格按照这个标准安装。表面看他们施工进度好像很慢。但实际上他们的工作质量非常高，很少有残次品，很少有从头再来的事情发生，天长日久的积累，总体效率还是很高的。俗话说不怕慢就怕站，质量是一流的；工作时间上他们也是非常较真的，他们有的是周薪制，工人加班加点是要付双倍工资的，付双份工资老板当然不干了，不付双倍工资，工人告到工会，工会找老板麻烦，拿着法律条文为工人维权，说告你就告你。所以他们就养成了习惯，规定工作几个小时就不能超过这个时间。”庄政经感慨的说道：
“是啊，咱们国企工会是维护企业的利益，为企业负责。不是维护工人阶级的利益。那些有良心的工会主任还能把会费拿出一点搞点活动，发点水杯、洗涤用品，为职工谋点福利。如果你碰到黑心的工会任，那点可怜的会费也都被他们挥霍了。”詹广利看了一眼庄政经说：
“话到你嘴里就变味儿了。咱们搞技术的不谈政治。”两个人正说着，站在设备旁看图纸的三个人走了过来，他们摘掉防护帽，原来是石大庆和雷福还有一个合作方的老林工程师。身为选矿厂厂长的雷福很重视这个项目，亲自参加调试。
石大庆对詹广利说：
“詹科长，设备运转正常，第一轮取得的试验数据完全达到合同规定的技术指标。”林工程师说：
“设备运行的非常好，完全达到了你们提出的技术指标，合作的很愉快。”詹广利一副领导者的派头说：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那过几天我就组织各路专家到现场验收。验收完，这个项目就可以结束了，石大庆就可以报成果了。”庄政经开玩笑的说：
“石大庆是这个项目负责人，费了很大的劲儿，你们科技处年底的给评个一等奖吧。”他是石大庆单位的副所长，代表所里来参加这次试验。詹广利露出了他一贯的笑容说：
“我个人是没意见。”石大庆看了一眼雷福说：
“今天就到这儿吧。叫大伙一起吃个饭，加班加点的累了一天了。”林工程师急忙说：
“是啊，这些人真能干，特别是班长曾道枚，从早上到现在就没有闲着。”雷福一副无所谓的他的说：
“他是农民工，能干着呢。咱们厂有一个歇后语吗？东山民工——来了就干活！”石大庆说：
“选矿是有毒有害岗位，又脏又累，挣钱比其他工种多不了多少，正式职工都不愿意干，虽然近几年上面不允许企业再招聘农民工，可是企业也没有办法，只好变通形式找一些农民工来补充这样的岗位。小曾朴实能干，确实是个好家伙。”石大庆在选矿厂三车间安装检测已经三个多月了，这里的职工都很熟了，这个叫曾道枚的班长更是让他关注。尤其是他的那张脸，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
大家卸下沉重的防护服，到了厂外一家小饭馆。工人坐一桌，石大庆他们坐一桌。石大庆见那桌人多，喊了一声：
“小曾，你过这桌来坐。”雷福说：
“让他就在那吃吧。”石大庆说：
“那里人太多，匀和匀和。”曾道枚扭捏的样子地走了过来，坐在石大庆身旁。
詹广利腋下夹了一个老板包，最后一个走进来。刚刚落座，一个人匆忙走了过来，抓住了詹广利的手，如同见到亲人一般，热情洋溢的叫道：
“老队长，你也来了。”詹广利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是他原来探矿队的陈中华，就说：
“你在选矿厂干活吗？刚才你穿的一身防护服没有认出你。”两个人寒暄了几句，陈中华就要搬个凳子坐下来。雷福冲着他大声说：
“回你桌去。这是你坐的地方吗？”陈中华只好悻悻的离开。詹广利觉得雷福没有给他面子，心情有些不快。就对陈中华说：
“老陈，别听你们厂长的，今天听我的，就坐这儿。”雷福一看詹广利有些不高兴，心想，毕竟人家给我们调试设备，也不能太扫兴人家的兴。就说：
“对了，我才想起来，陈中华原来是詹主任的老部下，对不住了，詹主任。”詹广利说：
“别看老陈没混好，人家的儿子可是不错的孩子，医科大学毕业。”雷福说：
“孩子好比什么都强，等你儿子结婚时你得摆两桌。”陈中华急忙点头说：
“是，领导！到时候你得大驾光临啊。”雷福说：
“还不快过来，挨着你老领导坐，陪你的老领导喝两杯。”陈中华这才走了过来，挨着詹广利和曾道枚坐了下来。
原来，曾道枚与李倩离婚后情绪很坏，那个小卖部也不经营了，整天酗酒，玩游戏。他的父亲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他毕竟是村里的干部了，见儿子这样消沉下去会毁掉的，就反复开导儿子，还陪儿子出去散心。为此，虽然欠了不少钱，但是看着儿子终于从痛苦的情绪中走了出来，老父亲那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父亲并不知道儿子离婚的真正原因，在他父亲眼里，李倩是个贤惠，勤奋，直爽的人，和家里的所有人都处的很好；她泼辣、能干，一个城里来的姑娘家里家外农活都干得的来。那个农用三轮车一般的男人都开不好，她却能开着去城里卖菜。她对他们老两口也很孝敬，从不厌烦。而自己的儿子却游手好闲，脾气还不好，离婚不怪儿媳妇。
振作起来的曾道枚痛改以前懒散好玩的毛病，为了女儿将来、为了老父亲的苦心，也为了偿还旅行时欠下的债，他必须得努力挣钱。
他回到了矿山，在选矿厂谋了一份工作，因为他工作积极肯干，操作娴熟，技术又精湛，时间不久就被提拔到班长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