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去食堂打饭时，叶舒已经累得失去了灵魂。打饭窗口前的靓姐见她今天拿饭盒的手都在抖，就知道这姑娘肯定是个实在人。就这手抖动的频率，上午干活绝对没偷懒。于是打菜时，特意给她多打了两片肉。
没错，今天食堂终于吃肉了。因为秋收，食堂这几天的饭菜终于正常了。一人能分到两三片薄如蝉翼的猪肉，甚至还有凉茶。听靓姐说是卫生所的老大夫抓的中草药熬的，清热解暑。
叶舒刚才喝了一饭盒，有点苦，但回甘。她分不出来是什么草药，不过来了广省，怎么能不喝凉茶，这可是好东西。愣是按头让小姐妹一人灌了两饭盒才算完。喝得田喜儿都快哭了。
几人打了饭，生无可恋地回了地主屋。骆心雨抖着手，用筷子夹起一片猪肉，放在头顶，对着阳光照了照。
“啧，食堂大厨的刀工可真好，每片都薄得能透光。”
“有肉吃你还想怎样？难不成你还想着豆腐青菜啊。割半天禾，老娘的腰都要断了。”
同款抖着手的田喜儿给自己塞下一大口饭，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快点吃完饭躺下睡一觉。这一上午已经把她累够呛，下午还得继续呢。
叶舒不止手抖，脚也在抖。累得话都顾不上说了，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她觉得这几片肉真是弥补不了她身体上的创伤。
想起方母给她的信封。那天回来她打开看了。里头塞了两百块钱，还有不少票，其中还有自行车券。这份谢礼放在这个年代，分量是真的足了，结婚下聘都没这个数。
“等秋收完了，我要大吃一顿。我要请你们吃肉。那天方芳妈给我的信封里有肉票，不吃对不起她的谢意。”
另外两人一听有肉吃，原本失去的灵魂瞬间归位。感觉自己又行了。
整个大队的人一起忙了大概有半个月，秋收工作终于算是完成了。几乎所有人都被脱了一层皮，肉也掉了好几斤。整个地主屋最白的林默也被晒成了小麦色。其余人就更不用说了，胳膊腿都是明显的黑白两截色。
因为秋收后有三天假，为了方便大家，挪后了几天放。连上月底原有的两天，有整整五天的休息时间。王志勇和钟长庚都要回家，原本叶舒打算请的一顿饭便改在了他们回来的那天再吃。
当天下工，叶舒回到地主屋时就听到小厨房有菜刀剁案板的声音。她跑过去一看，原来是林默正在切着菜，旁边还有已经切成块的五花肉，还有一只处理好的鸡和两条鲫鱼。
“诶，你什么时候去买的肉？”
这会其他人还没回来，林默也没避忌。笑着跟点了点她额头。
“你不是馋肉了吗，看你瘦了不少，能补回来一点是一点。”
叶舒觉得瘦一点倒没什么，哪个女生不喜欢自己瘦的，而且她该长肉的地方也不含糊，一点不带怕的。不过她想吃肉是真的。既然食材都准备好了，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地配合着做饭。心说这人还挺上道的，还知道她馋肉。可以奖励一朵小红花。
等其他人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闻到了厨房传出来的汤和肉的香味。几个人什么都顾不上了，冲进厨房看吃的。
“舒儿，不是说聚餐改到他们回来那天吗？什么时候买的肉啊？哇，还有鸡和鱼。”
骆心雨感动的泪水止不住地从嘴角流出来，双眼紧紧盯着那两口锅，生怕到嘴的肉飞了。
“我哪有空去买，都是林知青买的。”
她看了眼在一旁帮忙烧火的林默，后者会意，对门口几人说道：“方家也给了我谢礼，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挤在门口的六个脑袋才不管是谁的谢礼，能有口肉吃，比什么都强。几人十分识趣的去帮他们两个打饭。
这是方芳和谭广良离开后，八人的第一次聚餐。因为没了不参与的人，几人比以往更能造。
田喜儿居然还自告奋勇唱起歌来。她唱的是样板戏《白毛女》里经典的那段北风吹。
北风那个吹
雪花那个飘
雪花那个飘飘
年来到
……
这首歌即便是没看过样板戏的人也会哼上那么几句。其中，就郭向阳跟唱得最起劲，叶舒都担心他唱得太高兴了，会站起来伴舞。就他那壮硕的身形，跳喜儿的那段经典芭蕾舞，实在太辣眼睛了。田喜儿也是唱得真好，声音婉转悠扬，情感投入，一首歌让她唱得有血有肉。
林默隔着饭桌，眼里就只有叶舒一人。看她使劲地鼓掌起哄，看她脸上一直没下去过的笑容，还有仿佛缀满星河的明亮杏眸。最近一直浮躁的心，好像也安定了下来。
次日，王志勇和钟长庚早早的就去赶车，林默也理所当然的不见了人影。田喜儿提议一起去镇上逛逛，她想去黑市了。另外几人也想去买点生活用品。他们现在不愁吃的，每个月发了钱，不拿出去花上一点，总觉得浑身不舒坦。
叶舒也准备去把自行车给买了。虽然她要用车也可以借骆心雨的，可还是自己有车会更方便。就算以后她离开这里，也可以把车带回广市或者卖了。只要保养得好，损失的也就是票而已。
因为是临时决定，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大队的拖拉机。
林默一大早就出了门，被莫骏龙带着上了一辆货车。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但从临行前严智杰看他的眼神能看得出他也很想去。
货车一路驶出，他察觉到莫骏龙今天心情极好，骚话也特别多，跟开车的人聊得十分起劲。他看着窗外，心里默默记着路线，也注意着他们说话的内容。
林默在莫骏龙心里就是一个十分听话，人狠话不多，没什么爱好就想着赚钱，办事办得很漂亮的好下属。他今天心情好得不能再好，说起话来也没避讳林默，反而拍着他肩膀说道：“你哥我快要发达了。你好好跟着我，以后哥吃肉你喝汤，好处少不了你的。等我出头了，这边的生意你就帮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