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鬼修的到来，隔壁四合院一下子热闹起来。
花钺醒来的时候，一下子见到六个陌生人，本来想要抱着白望川委屈大哭的举动缩减成了抱着白望川委屈巴巴。
但白望川毫不留情地点破。
“小钺，你要是想哭，可以哭。”
委屈情绪一顿的花钺：……
这么多陌生人在前，他不要面子的吗。
傲娇的花钺把除了白望川之外的人全开口赶出了房间，包括白小松，然后一边心满意足地拉着白望川在床边坐下，一边询问他昏迷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
四合院中。
六大鬼修和白小松面面相觑，气氛一时之间有些诡异。
花河冷着脸，两步走到白小松身前。
花河没有白小松那般高，微微抬头，眼神是漠然不在乎，甚至是不悦的，但行为举止间透着尊敬，并不敢直视白小松的眼。
“你到底记起了多少？”花河似乎顷刻间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神情更冷了，直接开门见山道。
听了这话，白小松脸色如常，看上去并不意外。
“去我家，单独聊聊？”白小松只是抬手指了指隔壁，淡声道。
“你们在这里陪着族长，我去去就来。”
“好的，老大，你放心，那啥……你自己小心。”
两人迈步离开，走到隔壁小四合院。
白小松先一步打开院门，邀请花河入内。
花河眼神晦暗地看了一眼院门上的门神图，随后抬脚进入。
等白小松进来，并将门关上，花河才开口道：“不愧是你，够谨慎。”
冰冷冷的话语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嘲讽和嗤笑。
白小松不言语，只是走到院中桌椅处，给花河拉了一张椅子，请花河坐下，看上去一点都不生气。
心中情绪带动神情，花河依旧是那张冰山脸，但眉眼明显消沉下去。
花河走过去坐下，不等白小松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便好声劝道：“族长生来没有情窍，你和她不合适，放下执着吧。”
白小松拉开椅子的动作一顿，手上动作不自觉用劲，之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自若坐下。
“你来就是为了劝我？”
看着白小松这副不肯放弃的模样，花河心中不知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同情多一些。进院之前，她一眼就看出这院子被白小松下了禁制，无人可窥探，哪怕是白望川也不能……
“你到底明不明白，当初就算是个误会，你和族长也再没了可能，你确定你还爱她，而不是恨她？”
花河无所顾忌。
“你若是恨她，想要杀了她报仇雪恨，我拦不住你，也不想拦你，这件事是我们人族理亏，但我一定会死在族长之前。”
花河的话语勾起了白小松痛苦的前世回忆。
绝色少女拿着一杆长枪，带着无尽毁灭的悲愤和绝望，斩下一具又一具龙躯……
这段回忆极其清晰，却还有着不能为人道也的诡异。
他，眼睁睁看着少女屠尽了龙族，而不作为。
他明明是有机会去阻止的，他明明是有能力去阻止的……
为什么他没有，真的是因为所谓的爱意吗？
他不信，巨龙一族的骄傲不允许他这般，更何况他还是……
白小松多么想明确地回答花河，到底是爱，还是恨，但他张了张嘴，只觉得任何的话语都显得苍白，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垂下眼睑，企图遮去眼中的挣扎。
“我……不知道。”
这便是白小松的回答。
白小松的痛苦，花河看在眼里，眼中有着一丝不忍。
她何曾看过那位站在巨龙之首的骄傲少年露出这样脆弱的模样。
被族长无情拒绝，被族长使坏驱赶，也不曾见他折过傲骨。那时候的族长和这位可谓是针尖对麦芒，如今却是……
她们的族长啊，可真是……
花河轻吐一口气，将心中闷气吐出。
“你好好想想吧。我见族长现今这样子，她要是知道了曾经所发生的一切，想来也是愿意直接把命还给你。”
当初那个决定太冲动了，做下了不可饶恕的错事，而她们也是“助纣为虐”的一员。
“到时候我们也会跟着族长一起，我们早就商量好了。”
千万年来以魂体形态的坚持活着，一是为了承诺，二来……便是为了赎罪。
白小松没有吭声，他直接双手手肘放在石桌之上，双手抱着低垂的脑袋。
花河叹气一声，便起身离开了。
走出院子，最后一次回身，看着白小松的背影，那微微颤抖的肩膀，花河依稀觉得对方在哭泣，却又摇了摇头。
龙族怎会哭泣，尤其还是……
但花河还是伸手把院门轻轻关上。
关上那一刻，花河脑海里响起白小松低沉的声音。
“不要告诉她，谢谢。”
花河愣了一下，随后叹气一声，喃喃道：“到底还是放不下吗……”
哪是她不想告诉族长前世的一切，分明是当初的白小松封印人族祖地之时，就给她们六人下了天道禁制，不得透露分毫。
花河迈步走下台阶，实在是心烦意乱，直接就这么坐在了台阶上，仰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脑海里不自觉想起曾经……
俊朗的龙角少年抱着昏迷过去的绝色少女立于人族祖地上，少女的气息近乎于无。
花河不顾自己只是脆弱的魂体形态，就想要上前将少女抢回来。
不出花河所料，少年只是抬抬眼就将她定在了原地。
“把族长还给我！”
少年并不在乎花河的气愤，只是淡淡扫了花河一眼。
花河直接吓得魂体都透明了一点。
没了人聒噪，少年低头用无尽眷恋的眼神看着怀中的少女，虔诚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回忆结束，花河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院门，继续叹气。
说起来，相比这位和族长的感情纠葛，她更想问问这位到底……在谋划些什么，竟不惜压上整个龙族。
那淡漠得好似看着死物的眼神，花河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她甚至还大胆猜测过那时的这位到底还是不是本人，行为举止完全不同于以往。
花河曾就着这份诡异的感觉和剩下五人探讨过，结果只有她一人有这种感觉。
那真的只是她的错觉吗？
再次出世见到白望川和白小松的花河又一次怀疑。
……
隔壁四合院，花钺的房间。
听完白望川娓娓道来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花钺一双星星眼看着白望川。
“姐，你这双眼睛……”花钺想到什么，看向白望川已经变成璀璨金色的眼睛，开口问道，“恢复了吗？”
没有问其他的，第一时间开口还是为了她，白望川感觉自己好像照到了清晨第一缕阳光，四肢百骸暖洋洋的。
就像当初屠杀众神，重建规则时，灰蒙蒙的天空终于被天道撕开一个口子，阳光照在她身上，渐渐洗去她身上被溅上的血液的冰冷……
白望川从回忆中脱离出来，回答了花钺的问题。
“没有。”
没有帮助天道的视线依旧一片黑暗，那是无数冤魂鬼影交织而成的漆黑，死死压住了白望川的视觉。
“不用担心。到了我这个地步，身体是否有疾已经不重要了，足够的强大可以无视这些。”
白望川微微一笑，伸手摸摸花钺的脑袋，柔声道：“如今我的力量恢复大半，也该为你拔除诅咒了。”
说完这话，白望川没有片刻的耽搁，直接生命死亡一同出手。
这一次，花钺没有像上次那样见到不同寻常的气息围绕着自己，就连黑色骷髅头都没有见到。
仿佛耳边传来一声存于另一个世界的不甘心惨叫，又像是一个错觉，随后花钺就看见白望川伸手隔着被子戳了戳他的腿。
白望川脸上的笑意发自内心。
“可以了，诅咒已经消失。”
折磨了他一半人生的诅咒真的消失了？？？
花钺发愣地看向白望川。
白望川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花钺的脑袋，慈爱宠溺的动作。
“姐，就这么……好了？”
花钺有一种不真实感。
就这么毫无动静地好了？？？
白望川看懂花钺的迷茫，开口解释道：“上次是因为我对力量的掌控力不够，你才会看见神力流动。”
“小钺，你是天生神体，我之前没看清……现今的灵气枯竭对于你来说反倒成了助力，就用我给你的那一套灵魂修炼之法，去入世，于浑浊之中洗涤灵魂，当你对这世界再无困惑，心如明镜，自有坚持，灵魂达到神明的境界就能自然成神。”
“真的，姐？！我真的只需要修炼灵魂就行，不需要吸收灵气改造身体了？我是天生神体，可我怎么没什么感觉呢，姐。”
接二连三的惊喜感包裹着花钺，他没看见白望川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落寞。
“就像是做木桶装水，只要有一块短板就不能正常使用。有赐予，便会有收回，相比其他修行者，你的起点就是神明，成神之前都会如同凡人。”
听了这话，花钺忍不住嘴角一抽，激动的心下去一半。可一想到自己能完全不顾现今的灵气环境成为神明，又开始得瑟起来。他挺起小身板，贼骄傲地说道：“起码我能成神。”
“是的。”白望川宠溺地笑着，缓缓道，“小钺你能成神。”
这话，深藏着一丝眷恋，仿佛透过花钺看见了曾经……
……
带着花钺走出房门，没见到白小松和花河，白望川拉着花钺同五大鬼修互相认识，留下几句嘱托走出院门。
刚一出来，白望川就看见花河坐在小四合院台阶上，她侧头看向她。
两扇相似的院门，同样的青石台阶。
一个高上两阶亭亭站立，低头看着。长发脑后一根发簪随意扎起，几乎及膝，浅色牛仔裤，米色高腰毛衣。
一个坐在最低一阶，双膝收拢，双手交叠膝上，头靠着手臂，抬头看去。黑色对襟古风服，外披同色纱衣，绣着花草暗纹的腰带掐出腰线。
花河见着白望川看来，仿佛喝醉了一般，冲着白望川露出一个相当傻气的笑。
“族长。”
白望川沉默一瞬，才开口道：“有心事？”
“也不算是……”花河将头埋进手臂之中，闷声道，“就是觉得世事无常。”
“别想那么多，有些事避不开便避不开吧，而且……”
白望川声音来到花河身边。
“我被你们奉为最强神明，自然也要担起一些责任。你们不会有事。”
闻言，花河猛地抬头看向白望川。白望川依旧那副带笑的祥和包容模样。
花河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把不准白望川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这话好似有着深意，又像是随口而出的安慰话语。
“去陪陪小钺他们吧，我和白小松聊些事。”
说完这句话，白望川笑了一下，就迈步朝着花河身后的院门走去。
……
小四合院内。
吱嘎，开门声，随后便是沁人心脾的茶香钻入鼻腔。视线内，一只如玉修长的小手拿着盛着茶水的玻璃杯。
白小松抬头看向身侧一瞬间就来到他身旁的白望川。
院内植株的过滤下，一束光束从白望川额头处斜斜打下，暖色阳光的映照，金色的左眼更加璀璨，盛满了关切的笑意。
白望川没有说话，只是稍稍抬手示意白小松接下茶水。
白小松顺着白望川，伸手接下，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双手捧着玻璃杯，静静看着茶水里茶叶的浮浮沉沉，呆愣的模样好似一个在沙漠之中行走迷茫的旅人。
见到这样的白小松，白望川心脏一下刺痛，感觉自己好像被丢进了深海之中，心痛的情绪像是四面八方涌来的海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不要迷茫，小松，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白望川伸手捧起白小松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的双眼，无比虔诚地说道。
哪怕是要……她的命，那是她必须偿还的罪，必须直面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