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乔知道，这是厉峥最大的让步，也只得随便他了。
矿区食堂的条件，其实相对于外面来讲还是好了不少的。
至少顶棚吊的是电灯泡。
虽然昏黄的灯光不够明亮，可比农村乡下那种影影倬倬的煤油灯好了很多。
她随着人群走向食堂的后厨，三三两两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孟晚乔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靠窗边有一口大缸。
喝水的人正排着队，一个一个的走到缸边，拿起水瓢舀了半瓢，咕嘟咕嘟就灌到了肚子里。
孟晚乔惊呆了，这可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啊，水缸上面还飘着刚刚被砸开的冰层，这些人就这么喝下去了？
她难以想象他们的胃，是怎么能受得了。
总之她佩服！
孟晚乔左右张望，找了好半天，才发现最里边的墙上，贴着诺大的两个字“开水。”
可墙边那一排开水瓶边，只零星站着几个妇女。
喝开水的人，特别少。
孟晚乔走过去，看到边上摞着一叠碗。
她上前拿了一个，往碗里倒满开水，捧着往外走。
端到外边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些人都是在里边喝完的。
喝完之后就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开始东家长李家短的聊了起来。
而只有她，站在人群外围似乎格格不入。
孟晚乔倒的是开水，越捧越烫。
她只得走到无人的角落，将碗给放在叠起来的桌角边，用滚烫的手捏着耳朵降温。
最后一排聊天的声音很大，而“厉梅花”这三个字，就这样闯入她的耳畔。
“你们觉得厉梅花那妮子老实巴交，我看她花花肠子多着呢，我和你们说……我家那口子听工友讲的，听说是那妮子勾引人家高副科长。”
“哎哟，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你想啊，人家高副科长哪会瞧上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直接被骂哭了，呸……真不要脸，还知道哭呢。”
“我也听说了，说是被梁组长给撞见了，没脸承认，硬说是误会，那谁搞误会还能把衣服扣子给解了？”
“才十三就这么骚，亏她干巴巴长成了个叫花子的样，要是长的俊，那还不得上天？”
“那可不，谁叫人家有个本事大的哥呢？她那嫂子也不是个简单的，听说下个月就要去京城开英雄表彰大会呢，厉科长回来肯定也得升官。”
“所以说啊，要不那妮子敢对高副科长下手吗？”
“啧啧，高副科长可真惨，差点就被毁了名声，我听说他爹是做大官的。”
“是呢，挺大的官，但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有了污名以后前程就毁了，必须得和她定了亲，才能保住名声。”
“好在上天有眼，有惊无险的，以后可得让家里的男人离那妮子远一点，我看她就是一肚子坏水才病病殃殃的。”
“她当时还晕过去了，哈哈哈……八成是没脸见人，装晕的。”
“我猜也是……”
孟晚乔转过身，就看到几个三四十岁的妇女交头接耳。
不怀好意的笑声伴随着污言秽语，引来周围好奇的目光。
有些人听清楚她们在聊什么，还加入了其中！
孟晚乔只觉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她忍不住迈步走过去，谁知摞起的桌椅后面，突然窜出一个瘦弱的身影。
她惨白消瘦的双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语气里带着哭腔的道：“二嫂，别去！”
“梅花？”孟晚乔一惊，下意识捂着她的耳朵就将她往阴影处推。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厉梅花哽咽：“我刚从茅厕出来，听到她们一直……一直在说，我就躲到了桌子后面。”
孟晚乔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同时怒火也在胸腔翻涌。
凭什么泼别人脏水的人，还在那儿扯着嗓子造谣，可受到伤害的人，却要躲在暗处不敢出来？
丫的！
孟晚乔转身端过碗，飞快走到那几人面前，正想要泼过去。
谁知一个板凳“嗖”的从几个妇女的头顶飞过。
紧接着“嘭”的一声砸在了墙壁上，然后又掉落在地面，四分五裂。
四周瞬间就安静下来。
连前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人，也都不自觉停下了声音。
那几个妇女吓的白了脸，转头看到来人，更是面无人色。
“高……高副科长。”妇女们磕磕巴巴站起来打招呼。
孟晚乔转头，就看到厉峥和高正康冷着脸站在不远处。
两人周身都充满了愤怒。
厉峥还算沉的住气，高正康显然气的不行。
他缓慢上前，盯着妇女们的眼神幽冷恐怖。
片刻后，他开口：“来人！”
立刻有两名安全科的人，走到他身后。
高正康道：“把这几名女同志带回来，严格审查。”
审？
审查？
审查她们什么？
这几个妇女吓坏了。
在安全科人员抓住她们手臂时，她们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带头八卦的妇女声音都岔了腔：“不不不，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啊高副科长，我们刚才……刚才就是开句玩笑。”
“就是啊高副科长，我们这也不算是犯了事，您怎么能随便抓人呢？”
高正康走到说话的妇女面前，冷漠的道：“安全科从不随便抓人。”
“第一，你们拉帮结派，集体污蔑和言语攻击未成年女性，企图利用谣言的力量来瓦解我和厉科长的团结，这是敌特常用的离间手段。”
敌特？
几名妇女差点没吓瘫，沾上敌特这样的罪名，那还有的好？
那是要坐牢的呀！
可紧接着，她们又听到高正康道：“第二，你们无中生有，恶意编排和曲解事情的经过，让一名未成年女性陷入流言，犯了谣言罪，我亲耳所听，难道有假？”
谣言罪？
这下子，有名妇女直接吓尿了！
她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谣言罪，对于在矿厂上班的工人和家属来讲，一点都不陌生。
甚至比常人理解的更清楚。
半年前，一名矿区通迅员，因偶然的机会，收听到了境外的电台。
不仅对境外电台抵毁华国的言论深信不疑，还四处散播不实消息，最后被人举报，逮捕后执行了枪决！
那件事情被当成反面教材，没少在矿区宣传。
如今一听这谣言罪，巨大的恐惧让她们浑身瘫软，她们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脸上血色尽褪，抖成了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