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乔快速脱下外层的棉袄。
将捆在身上的药品全都拿了下来。
然后把外伤的药品和纱布挑出来，蹲在孟修远身边配着清洗伤口的药水。
孟修远抬起头。
目光从她的脚尖一点一点往上看，最终对上了她的视线。
孟晚乔一僵，怔怔回望着他。
那是一双，和她记忆中的爷爷，完全不同的眼神。
没有慈爱、没有平和、没有温度！
有的只是犀利、冰冷、和漠然。
孟晚乔的眼眶红了。
爷爷最爱讲他年轻时的丰功伟绩，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她至今都还记得。
可现在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任何人都能来踩一脚。
她简直不敢想象，他得多绝望，多屈辱。
这一刻，她无法对视他的眼睛，更无法形容自己这种无能为力的悲伤。
孟晚乔别过了脸。
“咳咳咳……你为什么要帮我？咳咳……”孟修远开口，声音因为强忍咳嗽，强忍着身体的剧痛，颤抖的厉害。
孟晚乔没看他，闷声道：“我爱人曾和你一个部队，你救过他！”
孟修远问：“他叫什么名字。”
“厉峥！就是刚刚你看到的那个。”
孟修远再次咳嗽。
孟晚乔道：“你肺部感染，说话就会咳嗽，还是别开口了。”
“我先帮你处理外伤，之后会给你针灸。”
“你别担心，治你病的药，我都备好了。”
“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咳咳咳！”回答她的，是孟修远急速的咳嗽声。
云淑一听孟晚乔还会给老孟治病，感动的泪流满面。
她二话没说，扑通一跪。
磕头道：“孟同志，大恩大德无以回报。”
“若我家老孟还能翻身，必还你这救命之恩。”
“云同志！”孟晚乔惊的药都扔了。
她蹲着的腿慌里慌张跪下去，又想过去扶云淑。
着急之下跘到了稻草，差点扑倒在地上。
手忙脚乱的到她身边后，孟晚乔抱住云淑拽着她起身。
“云同志，您这样不是折我的寿吗？”
“按照孟家的辈份，我都要叫你声奶奶呢。”
“快起来，不然我给你磕一万个头也抵不回去。”
云淑瘦弱。
孟晚乔力气不小，直接把她拽起来了。
云淑哽咽：“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连招待你的茶水也没有。”
“我们还害的你被……被连累，你不怀我们，还对我们这么好……”
孟晚乔打断她的话道：“就你们这点事，还连累不到我，你别多想。”
“而且医者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
“孟爷爷也是医生，如果今天我们身份调换，他也会像我这般的。”
“作为医生，最希望的就是病人配合，别让我的努力付之东流。”
“云同志，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好好活着，总会迎来曙光的，你们一定要撑住。”
“我和我爱人，也会竭尽全力为你们想办法。”
“谢谢，谢谢！”云淑又想哭了。
她几乎是粗鲁的抹了一把眼泪道：“老孟身体弱，只能喝开水，我去烧点给他吃药。”
“好，你忙你的，我先给他包扎伤口。”
“行，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去吧。”
云淑去烧火了。
孟晚乔时间不多，她继续配药。
她能感觉到孟修远审视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她很紧张！
孟修远没说话，她也沉默！
药配好之后。
她立刻给孟修远的后背全面消毒。
然后拿出绷带，想要给他缠上时，却被孟修远制止了。
他忍着咳嗽，哑声道：“我自己来。”
说着他努力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
孟晚乔伸手想要帮他。
“不用！”孟修远道：“多谢，我可以。”
他继续撑着手臂，后背因为他的用力，又渗出了些许血丝。
孟晚乔心里很难受。
可她也很清楚，在孟修远的心里，现在和她只是陌生人。
自己给他处理后背，本身就很尴尬了。
两个人都是医生，才没有别人那么拘束。
可就算是这样，也要顾忌男女有别。
缠纱布是要绕过他的身体，她现在的身份的确不合适。
孟晚乔看到孟修远只是吃力的坐起来。
就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又看到他拿着纱布的手在颤颤巍巍，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立刻站起来道：“你这又是伤又是病的，我还是找云同志过来帮忙吧。”
云淑一直留意着这边，听到说话声走过来，恰好就听到了最后一句。
她赶紧放下了烧火棍。
埋怨着抢过纱布道：“你啊，还是这么倔。”
“身体都这样了，还逞强！”
孟修远咳了两声道：“我心里有数。”
云淑瞪了他一眼，拿着纱布比划着。
孟晚乔以为她不会，过来和她大概说了一下缠绕的方式。
云淑点了点头，坐过去撑着孟修远，一点一点帮他缠着伤口。
她的动作说不上熟练，可是却很仔细，也很专业。
孟晚乔盯着她看。
云淑发现了她的眼神，笑着解释道：“很惊讶是吧？”
“你也知道的，我们家老孟是个军医，耳濡目染之下，我多少也会一点。”
“只是外伤没处理过，就笨手笨脚了些。”
“这一次他病得很重，我们没有药来治疗他。”
“幸亏我跟他学了一点，能用一些土方法给他续命。”
“这又遇到了你，孟同志，您真是我们家的活菩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孟晚乔脱口而出：“真想感谢的话，不如咱们就认个亲吧。”
“啊？”
云淑和孟修远一起抬起头看着她。
孟晚乔的手在身侧暗自握紧。
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道：“其实按着辈份来，我要叫你们爷爷奶奶的，不如以后就这么叫，你们当我的爷爷奶奶怎么样？”
云淑和孟修远均是一僵。
云淑反应过来后，她慌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哪有上赶着认爷爷的，这太委屈你了。”
“在说了，我们家现在这样，你千万别和我们扯上关系，会害了你的。”
孟晚乔的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
她就知道，以爷爷的性格，想攀亲没那么容易。
不过她有心里准备。
眼见着云淑把伤口包扎好了。
她拿出了银针包，走过去蹲到了孟修远的面前道：“孟爷爷，我上赶着认爷爷，也是有原因的。”
“你仔细看看我的针灸术。”
说完，她指尖微弹，银针刺入穴位时，还在持续震颤。
入针时，持续震颤刺激穴位，会让病人起针后，仍然会有针感。
这样疗效会翻倍，且效果持久。
这是爷爷教她的，最基础的行针手法。
那时候她不爱学医，爷爷每次都要教很久。
每次都会骄傲的告诉她说，这是他未成年就自研出的针法。
以前都留什么独门秘方，看重家族传承。
后来医学有了交流会，他还曾亲自授课，让这种行针手法运用到临床治疗上，并广为流传。
但那是后话，现在她会这种手法，还是能震的住他们的。
只有装深沉，才能拉进她和爷爷的距离。
果然！
她行针之后，一片死寂！
许久之后。
云淑才震惊道：“你……你怎么和……和老孟行针的手法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