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许迟迟扶着洛长夜走到边界处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南海的海水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两人看着一望无垠的海水面面相觑。
怎么过去？！
如果说洛长夜有鲛人血脉可自如穿行海中，那她呢？
如果说让洛长夜自己独自去找鲛珠就太不地道了，他们两个现在也能算半个革命战友了，让他一个伤上加伤的人孤身入海，许迟迟想想都觉得良心不安。
而就这么在岸边站了小半会儿，洛长夜又只默默看着海水不说话以后许迟迟忍不住了。
她道：“要不，你先去，我找到了下海的方法再来？”
她话一出洛长夜轻轻瞟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挣开她的搀扶就摇摇晃晃的往海里走。
他就知道……没用的人是不会被待见的。
他就知道……
洛长夜满肚子的自怨自艾包裹住了他以至于许迟迟的连声呼喊他都没有听见，只一心埋头往前走，等到海水半没过脚踝的时候被人从背后一把拽住了他才堪堪回过神。
而追上来扯住他衣袍的许迟迟此刻双颊发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太阳晒的。
她寻思耳朵流血的不是他啊，怎么她自己没聋给转移给他了是吧？
好好一小伙子非一天到晚整这一不高兴就听不见的死出，许迟迟直想打开他脑袋瓜里看看里面是不是都被毛线缠住了这么转不过来弯。
不乐意一个人去就张嘴说啊，怎么他们这个世界张嘴说心里的想法得坐牢啊？
许迟迟越想越气，恶狠狠的蹬着他就拽着他衣服也学他的不说话。
看出来她生气，洛长夜莫名更难过了，明明她让他走他就走了，为什么她还要生气？
“你……怎么了？”他小心翼翼的问。
“我？没事，迟早被气死而已。”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她就没遇上一个正常人，难道是因为她不是个正常人所以人以类聚才导致她遇上的家伙各有各的不正常？
她凶巴巴的，洛长夜更不敢说话了。
他母亲说过，姑娘家生气的时候要学会闭嘴。
他又又又不说话了，啊啊啊啊——
许迟迟一整个绷不住了，她好想给他一拳。
可对上他那双不明所以的眼许迟迟最后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自认倒霉似扯着他的衣袍就往岸上走。
“不让我一个人去了？”他试探性的问。
“啊对对对，不然你死海里岂不是我的过错。”许迟迟正在气头上听他说话自然没好气。
“……哦。”他低低应一句，任她拉着他上岸。
上了岸许迟迟找了块礁石就坐下也不管他一个人蹲在树下长蘑菇。
突然的安静下来，只留有海浪翻涌的水声。
莫名的她突然又想起和唐沅闹别扭的开始来，其实……也是因为她心里有怀疑有芥蒂但是又不直接说出来反而生闷气的原因。
她怪洛长夜长了嘴却不说，她自己又不是一样。
有些话说不出口就是说不出口，因为没有那个立场也没有那个必要，说出来反而显得奇怪。
词不达意，言不由衷，所以有误会几乎是一种必然。
洛长夜蹲在那里右手不自然的下垂着，他似乎是在盯着那只手看，目光难得的澄澈明了。
她刚刚……语气有些太冲了。
“对不起啊，我刚刚态度不好。”
许迟迟到底是走了过去蹲到了他的旁边，细声细语的向他道歉。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脾气算得上古怪，所以懂事以后她就很少在谁人面前表现出自我来，只是到了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好像失去社会规则的制约后她整个人也渐渐要失控了一样。
以前遇到不喜欢的人最多是远离，哪怕是她的养父在她成熟一点后她都没有想过要杀了他，因为杀人偿命，他不值得她为此搭上一生。
她一直都很冷静的。
可是在这个世界她对那些与她为敌的那些家伙杀意真的很强烈，是那种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下手的那种。
她好像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并且尽力的在适应这套新规则。
本身这样是没有错的，因为她需要活下去，可是她不喜欢自己失控。
而洛长夜不知道她心里这些纠结，他只在意她同他道歉。
长到他如今年岁，从来没有谁向他道过歉，哪怕是一句敷衍的官腔都没有，好像无论他遭受什么恶意都是应该的一样。
他慢慢的偏过头看她，看她柳叶似的弯眉，看她白里透红的肌肤，还有从耳后垂落胸前的鸦青色长发。
其实洛长夜并没有接触过很多女子，他不知道是不是另外的女子也是这样的，但是他知道她和他从前在洛家见过的，在平陵川见过的，在世族里见过的那些人不一样。
尤其的特别，让他此刻见了她就觉得喉间发甜，眼睛发热。
他又不说话，只愣愣的盯着她，呆呆的还有些憨态可掬，许迟迟忍俊不禁：“别傻着了，我看看你那手。”
她一说要看他右手洛长夜猛的一惊忙用宽大袖袍遮挡住了，满嘴道：“没事，小伤而已。”
许迟迟本想看看他的伤再看看自己储物袋里有没有可以治疗的药，他这躲躲藏藏的反而叫她有些蒙圈。
只不过还不等她说话就听身后有人声传来。
“你们两位也是要入海吗？”
许迟迟起身回头就见一个背着重剑的男人站在他们的不远处，瞧着比他们要年长许多，一张脸上满是岁月风霜的痕迹。
“是啊，不知道阁下是……”
“老朽要为女儿入海求药，若是两位方便，咱们可结伴而行，海中时事难测也是多份照应。”
许迟迟心中犹疑，她对这种陌生人真的信任不起来，只是这人像是有备而来不妨看看他是如何入海。
“不瞒前辈，我们正苦于不知道要如何入海呢。”
男人听了一笑，走上了前来再掏出了几粒药丸：“这是我特意寻来的丹药，服用后可在水下自由活动。”
许迟迟伸手接过后就道了声谢，连忙拉着还蹲那当蘑菇的洛长夜给拉了起来。
“那我们就叨扰前辈了。”
临了下海之时，许迟迟见男人吞下药丸才跟着吞下，至于洛长夜，他原本就不需要服药，她拿两颗也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遮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