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朱爸爸躲进了洗手间，假朱爸爸拉起她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哭泣，抱着她冷冷的身体，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无助地喊着她的名儿。
而她的身体无情地越来越凉，越来越冰，好想说一句，“爸爸，别难过。”
心里头想，嘴已张不开，小夫人在朱家祖宗牌位前祷告之后，拖着软塌塌的脚坐在床沿，替她抚顺了散乱的头发，整理整理脖子上的纱巾，摸摸已浸润至下巴的瘀斑。
房间点亮了一枝烛火，映着小夫人憔悴的面容，她很担心，没有了自己从中斡旋，不知小夫人如何面对两个朱爸爸。
洗手间的真朱爸爸走出来，伫立床头片刻，“婉婉，我走了。”
小夫人头也没回，心力交瘁地问，“你去哪？”
“我不应该回来。”
小夫人倏地站起身，两手抓住他的手，“秋君，你告诉我，你回来到底干什么？谁让你回来的？”
真朱爸爸焦急地看着窗外，答非所问，“听，铃声，召唤我的铃声，我该走了。”
小夫人的力道不容小觑，真朱爸爸扳不开她的手，脸上也越来越惊骇。
铃声越来越近，朱爸爸陡然变了脸，露出狰狞的表情，张大嘴露出尖利的獠牙，铃声越来越紧促，听得人的心里发毛。
“啊，”真朱爸爸怒吼一声，甩开了小夫人，跳出窗外，跑进了风中。
她沉沉地陷入了昏迷，假朱爸爸嚎啕大哭。房间被推开了，一阵风吹过脸面，床前多了三个人，老妇人和郝家兄弟，老妇人示意小夫人与朱爸爸先行离开。
老妇人哀求郝家兄弟出手相救，郝家兄弟束手无策，老妇人说，需要血，勇敢男人的血，只要有足够多足够强壮的血，就能中和毒液，至少和毒液和平共处。
郝南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老妇人去楼下取娃娃参替她补气，郝北急急地说，“二哥，她死了，郝家安全了。”
“废话，大哥知道你有这种想法，非打死你不可。”听郝南的口气，他不敢相信郝北居然如此糊涂。
郝北急得直跺脚，“二哥，你想一想，大哥是背叛她的人，她羽翼未丰才放过我们，有朝一日，她的百万雄师回来了，她会一颗一颗剁下我们的人头祭旗。”
“苟延残喘一万年，够了！”郝南坚定地说，“不要忘了大哥的话，是我们郝家背叛了她，要杀要剐郝家认了，郝家不是怂包孬种。”
“二哥，我们忍辱负重一万年，不是为了让她有机会报复郝家。”郝北已经跪在地上求郝南，“不是我贪生怕死，咱们家少晖，咱们家的小妹，我们要替他们想一想，她把少晖捉来，其实就是人质。”
老妇人已经回来了，郝北从地上爬起来，郝南挥刀割了手腕，汩汩的血涌进她的嘴里，这边流，伤口也在流。
郝南放完，郝北也给了血，老妇人说声仍旧不够，小蛋蛋坐在床头，抱着梓若子的脖子发出一声声的哀鸣。
脚步声纷至沓来，陶伯带着解放街的男人们挨个进了房，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入她的嘴里，窦诚带着窦家人来了，段家从湖泊里钻出来……
她觉得胸口好像自来水开了闸门，腥臭的血液流到床上，她微微眯着眼，浑身上下都是铁锈绿，整间房子臭不可闻。
朱家大道上风驰电掣，嚣张地扬起了尘与土，既有开路摩托，又有护神怪兽。
谁，这么大阵仗，这么晚，来朱家干什么？
她好是替真假朱爸爸担心，小夫人还呆滞地趴在窗口朝夜色中张望朱爸爸的影子，完全不知晓朱家大道已来了一队不知祸福的瘟神。
卷土而来的车队进了停车场的草地，快速翻转的轮胎将野草连根拔起，扔向半空再掉在地上，漂亮又准确地90度停车。
梓若子从声音判断出精彩的一幕，暗暗赞叹，真是好车技，继而一沓沓粗重的脚步声冲上了楼梯。
小夫人开了门，“她怎么了？”林浩天的声音，他来了。
林浩天怎么知道朱家发生的事？她心中一阵阵担忧，难道老妇人也能撬得动林浩天？她到底什么来头？
“我的若若死了！”朱爸爸还一直搂着她的肩，将自己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号啕大哭。
小夫人拉开假爸爸，“胡说，若若没有死，好好地躺在那儿休息哩。”
林浩天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的冰微微的暖，身后的人走上前替她把了脉，又拨了拨她的瞳孔。
“有点凶险，五哥！”
她散乱的瞳孔看见林浩天模模糊糊的脸庞，凑近自己的脸颊，医生的头一直在摇，一个穿得五颜六色的胖男人吩咐手下，“快，关窗闭门。”
另外两个同样五颜六色的的陌生男人，在床头铺了一块黄布，两人盘膝而坐，双手合什，口吐兰音，顿时，清音缭绕，空气清灵。
她仿佛置身于安宁祥和的宝殿，殿上盘膝坐着身披金黄法衣的大法师，大法师正在讲道，殿下仅她一人，她也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前的小几摆了书与纸笺。
她居然闻到了香火气。
胖男人坐上了黄布中央，更浑厚地念起了听不懂的经文，林浩天盘膝坐在床头，意外地搬起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膝上，她感受着他的体温暖着自己的后脑勺。
三人不停歇地念至曙光乍起才睁开眼，一直静坐的林浩天方敢问上一句，“灵敏，如何？”
“幸好清血及时，意识还在，我们念诵的经文保证她的心灵平静，”胖男人的声音打着颤，整整一夜的经，应是疲倦不堪。
“只要不蜕变成魑魅魍魉就行。”
“我们仨人作法，她的身体马上产生应激反应，形成好几道屏障护卫她，应该很多人在她身上做了手脚，有敌有友，也好，我们干不成好事，坏人干坏事也难。”
沉默。
林浩天在沉思，片刻，“不能让她死，她再死了，就真的完了。”
“她会不会记恨五哥？”灵敏的话让她心中一激，可惜，也就是顺口一嘴，并不详说。
他抚了一下她的秀发，她简直不敢相信，冷冰冰的林浩天会帮自己抚好散乱的头发，还让自己的头枕他的膝上。
“其实，五哥，没她也行，不如放弃吧。”叫灵敏的人试探地说。
“不！”他仍旧很决绝。
他握住了她柔软冰凉的手，“不管她多狠心，我也不要她永远躺在冰冷黑暗的地下。”
“五哥，不能强求。她走了说不定是一桩好事，恩恩怨怨就散了，留下来就是心腹大患，”灵敏的语调充满了同情，又极力地劝慰林浩天放弃。
这王八蛋灵敏真不是好东西，恨不得自己早一些死。
她闻到了林浩天的血液的味道，叫灵敏的男人又急又怕说，“五哥，她体内已有魑魅魍魉的毒，再以你的血中和，您以后恐怕就真的控制不住她了。”
“她活着就好。”林浩天低低的声音有一些迷人。
灵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五哥，您绝顶聪明，这么久的时间，难道您还没想明白？您没有必要，真的没有意义。”
“她活着就好。”他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