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爷永远记得那一幕，总管抱起自己，被割掉舌头的母亲绝望地趴在床沿，伸出无力的手，却摸不到自己的孩儿。
这一别，就是十五年。
自己不敢回想，兴许母亲无时无刻地想自己，才甘心卖进王后宫当奴婢，哪知落入奶娘的魔手。
奶娘已死，父王已死，阴差阳错报了大仇，也替无数人雪了恨。
“母后正在替你找婆家，以八公主名义嫁人，嫁得远远的，离开京城。”
想必，这条生路，也是六哥替自己求来的。
“我不嫁人。”七王爷从没想过嫁去一个陌生的家庭，服侍一干陌生人。
“兽族已经成了大器，二哥的部队折损了一半，招兵没有一个人肯来。”六王爷苦笑着说，“新王只给半个月的招募时间，到了点，马上开拔，我想请东疆调兵，新王说东疆有东疆的难处。”
“六哥任命我为副将军，明日我以副将军的名义向全城招募士兵。”
越是难，七王爷越要迎难而上。
从六王府出门，恰遇上归来的五王爷的仪仗，真是兵强马壮，尤其前锋将军威风凛凛，骑着油光水亮的高头大马，背负着亮闪闪的兵器，不怒而威的模样让人艳羡。
七王爷看着受人艳羡的前锋将军，再看看跟着自己的朱可香和曹子建，“有朝一日，本王也让你们骑着高头大马，背着枪械，从城门回到七王府，让万人景仰。”
“七王爷，女人不能入编制。”朱可香和曹子建并未当一回事。
七王爷信誓旦旦地说，“以后的天下一定会改变。”
两人抿嘴一笑，也未多说，走出几百米，四位将军与一匹白马主人并肩而行。
白马主人勒住马，只见碧玉箍子束着黑油油的头发，浓眉大眼，红唇烈焰，一对眼睛格外有神，炯炯地看着面无表情的七王爷，簌地朝她一笑。
朱可香恭敬地施了一礼，“五王爷安。”
他就是五哥。
七王爷心想，他虽然长得更好看，却不像六哥，天生就有亲切感，他的眉目让自己不太舒服。
五王爷眉毛朝上扬了一下，露出灿烂可心的笑容，“你就是七弟？”
她神情冷淡，不发一语，平视着春风得意的五王爷，五王爷笑得更是开怀，“你还是来了。”
说完，拍马带着四位将军飞驰而去。
怪胎！
她扭过头看着五王爷的背影，都说他是梓家最有才气最帅气的王爷，不过位居老五，若论资历，猴年马月也轮不到他当王，也就是一枚无足轻重的太平王爷。
谁知，他竟然获得一件天下至宝，令父王大惊失色，再三考虑后，才美其名曰派往北疆历练，其实就是远离皇权。
“他好像认识我，”七王爷头一次有些闷闷不乐，说不出的心慌，说不出的意乱。
“五王爷鬼精鬼精的，和哪个兄弟都要好，”朱可香小心地提醒着七王爷，“他肯定会来府上拜访，到时候，七王爷别冷着脸得罪他。”
“他来了，就说我不舒服，养病不待客。”她不太喜欢那张好看的脸，尤其眉目传递的信息，看不明白但不太正常。
===
随六王爷出征凶多吉少，尽管兵饷优渥，仍无人问津，七王爷府一早也贴出告示：七王爷任南疆副将军，招募士兵十万。
全城贴满了七王爷的招募榜，门口摆了招募摊，仅寥寥无几的好事者前来询问了一下，七王爷坐在内室喝着六王爷赠送的茶汤，王后宫的小侍女来看了三趟，心急火燎地走了。
六王爷招募不到士兵，七王爷居然也招募不到士兵。
事态着实出乎七王爷的意料之外，想自己以微薄之力平定了梓山，比不上王兄们的盖世之功，也多少有一些谋略与胆识，怎就没人愿意跟随呢？
眼看傍晚，火烧云挂在天边，七王爷的茶添了又添，早就寡淡无味。
窗外的莓果子树也蔫答答的，完全没有结果的意思。宫学大教授与老助学联袂而来。
七王爷换了新茶，宫学大教授也不说话，只管埋头品茶，朱可香端上两碟牛肉干，搭配两样王后赏赐的干果。
老助学咬着肉干，摇头晃脑地赞叹不已，从两人一进门，七王爷就按捺不住地狂喜。
两人皆有大智慧，肯定知自己遇到难处，特来指点迷津。
喝了三壶茶，七王爷的肚皮都快撑坏了，老助学还不说正题，七王爷吩咐朱可香让厨房备饭，还有半只雪羊未炖。
两位是座上宾，七王府最好的东西也就是雪羊，老助学抬起皱巴巴的眼皮，不阴不阳地说，“七王爷舍得，大气。”
“谁吃都是吃，”七王府穷得叮当响时，也不曾对人抠吃抠喝，更别提侍卫队长暗暗给地窖添了不少存货。
老助学说完，继续嚼肉干，吃干果，好像刚从监狱出来，饿了一千两百年，七王爷也不心急，陪着两人慢慢饮茶。
雪羊刚下锅，茶室已闻到羊清香，老助学双眼一亮，口水都快淌出来了，竖起大拇指，“真的是雪羊，不错，不错，还记得先王设计攻打窦家，掳了几万头雪羊，当时宰一头炖汤，香飘几里地，只有那一天，我才羡慕当王，有肉吃，有汤喝。”
“父王没赏你一碗汤？”七王爷随口一问。
“我算什么，谁都没有。当时先王带着大王爷，一只羊也就够他爷俩吃。”老助学一边说一边咽着唾沫，“所以，你把新王的雪羊全部糟蹋了，恐怕……”
“惹祸上身！”七王爷淡淡地笑了。
犒赏侍卫，犒赏部队，雪羊也如数吃光，确实，她也不知大王爷锱铢必较，“雪羊都进肚子里了，就是清算本王，雪羊也回不来。”
厨房小丫头用托盘盛上来三碗汤，说是头道汤，白奶似的油星子飘在面上。
老助学顾不上烫嘴，喝了半口，啧啧称奇，喝完汤，揩一下嘴，“七王爷能成大事。”
七王爷揖揖手，表示谢过。
这算是定调子么？本王迫在眉睫的是招募士兵，不是虚无飘渺的奉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