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信人小心翼翼的吞咽了口口水,再次开口道:“启禀姑娘……北地玄城失守,温公子……被游国铁骑……杀了……”
谢遥闻言眉头紧皱,喉中一口腥甜,眼眶湿润发红,泪水如珠子般下坠,整个人摇摇欲坠。
卓依和音儿看着自家姑娘这边模样,眼中纷纷露出担忧的神色,音儿欲言又止道:“姑娘……你…”
卓依和音儿想上前扶住谢遥,音儿对她使了使眼色,卓依敛了神色,带着报信的人离开了屋中。
音儿是看着自家姑娘这副模样,心中亦是一痛,上前伸出胳膊,紧紧的抱住谢遥。
音儿感受到怀中女子的颤抖,眼眶又红了几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她眼中的姑娘从来都是美丽,温柔端庄的……
“……音儿他说的是假的……对吧?”
那双往日潋滟无双的眸子此刻蓄满泪水,带着无限的期盼看着音儿。
音儿嘴角动了动,终究是低下了头。
北地
广袤无垠的土地上搭着军帐,一群一群的,远远的看去倒是给这萧瑟的土地上添了几笔水墨。
此刻一位编着辫子,辫子用红绳绑着,从穿衣打扮上看一瞧便是游国人模样打扮的女子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温淮南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艳的同时高兴道:“你醒了啊?我马上去告诉阿紫!”
不一会儿帐篷中便又进来一个女子,少女不同于玉京贵女那般皮肤白皙,她的皮肤是小麦色的,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看向温淮南的时候亮极了,似小鹿般的眸子,干净、纯粹。
“你……你……”
少女说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温淮南也大致猜到了面前这女子应该就是救自己的人。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阿紫抿了抿嘴,心中暗恼,她这该死的口吃,明明都好了许多了,怎么一与面前这恒国男子说话又犯了!
太丢人了!
阿紫不知为何此刻尽管在自己的地盘上,面对这恒国男子的注视她竟然有些紧张?
阿紫连忙摆了摆手,“不……不用谢……我……”
“石将军您不能进去!这里面的人是阿紫的!她说了不许人打扰那个男……”
帐篷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阿紫眉头微蹙,她自然听到了石无恒的声音,此刻她的心情可算不得好。
阿紫没等石无恒进帐篷便一把掀开了帐篷,双手叉腰质问道:“你想干嘛?”
石无恒借着那打开的缝隙便看见温淮南了,四目相对间,石无恒瞳孔微缩,顾不得面前生气的阿紫。
他一把推开阿紫便踏步进了帐篷,看着床上的温淮南,石无恒眸子一眯,目露凶光,浑身散发着一股杀意。
“石无恒!”
阿紫拿出腰间的鞭子,挡在了二人之间。
她抬头看向此刻浑身上下散发着杀意的石无恒,怒目而视。
“你干嘛!”
“杀他。”
阿紫眉头一蹙,大声道:“我不准!他是我捡回来的!以后就是我的奴隶,你没有任何权力处置他!”
石无恒目光危险的看向阿紫,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阿紫回头看了眼温淮南,温淮南的目光也看向了阿紫,四目相对间阿紫只从温淮南的眼中看到了迷茫。
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要留下温淮南的想法。
“不管他是谁,以后他就是我的奴隶!”
石无恒见阿紫不依不饶,看了眼温淮南那张脸,顿时知晓原因了。
“阿紫,你只是喜欢他这张脸是吧?我把他杀了把这张皮给你剥下来做个人皮鼓怎么样?这样他也能留在你身边。”
阿紫闻言面色大惊,大声嚷道:“你敢!别忘了当初你也不过是个逃奴,要不是我救下你,你早就被那荒原上饥饿的野狼,秃鹫分食了去,哪有你的今日?”
石无恒闻言眸色一变,此刻巴图鲁也闻讯赶来,他一把掀开帐篷打着哈哈道:“哎,你俩日后可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
他伸手把石无恒往后拉了拉,继续道:“何必为了个奴隶闹得不开心呢!”
巴图鲁话虽是对石无恒和阿紫二人说的但目光却一直死死的盯着温淮南。
温淮南目光毫不避讳的与其对视,此刻的温淮南眼中没有半分算计,并且眼中还带了几分感激之意。
巴图鲁眉头一拧,上下扫视着温淮南。
阿紫发现他不善的目光,立马张开双臂挡在了床前。
巴图鲁却是乐呵呵的一笑,看着阿紫道:“我瞧这人生得倒是不像普通人啊,你确定他会心甘情愿给你当奴隶?”
阿紫不傻,她从石无恒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们是认识床上那恒国男子的,而且还有仇。
可是……她舍不得杀他,至少暂时她是舍不得的。
“我救了他的命,他自然听我的!”
阿紫回过头看向温淮南,目光微闪,“是也不是?”
温淮南垂下眸子,似是有些羞赧,沙哑的喉咙中不假思索的吐出一个字,“是。”
阿紫闻言,嘴角微勾,像是小孩得到了件新奇的玩具,急忙宣示主权,“听见了吗?他!是我的奴隶,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碰他!”
阿紫心中欢喜,温淮南这种男子她还是头一次见,与游国从小生活在草原上的男子不同,这种风情是独一份的。
至少她并未在石无恒身上见过。
看着与强壮的巴图鲁形成鲜明对比的温淮南,男子浑身是伤,脸色苍白,瞧着便柔弱,更是让阿紫心生几分保护的欲望。
巴图鲁看着温淮南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床上的温淮南抬眼,一瞬不眨的看着巴图鲁,随后又看向阿紫,在众人或审视或防备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不知。”
石无恒发出一声冷笑,嘲讽道:“你以为装失忆就可以逃过一劫?笑话!”
语罢,石无恒抽出腰间的大刀就准备砍向床上的温淮南。
“住手!你若再不住手,我就与你解除婚约!”
阿紫大喊道,目光犀利的看向石无恒,一字一句道:“你别忘了,你能有今日都我给的,如今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石无恒的刀在空中停下,目光中透露着几分不可置信,他的阿紫竟然要和他解除婚约!
因为一个才见了几面的温淮南?
何其可笑,难道他几次舍命救她,她都忘了吗?
石无恒突然整个人气势都降低了一半,变得有些颓然。
“好……我离开……”
他突然转身就走了,巴图鲁见状面色正了几分,带着些告诫的意味对着阿紫道:“阿紫妹妹,石无恒待你是真心的,你不该为了个奴隶说那些话来伤他的。”
说罢他再次看向温淮南,目光森然中带着打量,他可不信温淮南失忆了。
转念一想,即便是装的又如何?如今温淮南身在他们军营,任他是只苍蝇他也飞不出去!
“哼!你好自为之!”
巴图鲁对着温淮南冷哼一声也离开了帐子,帐中顿时空旷了不少。
阿紫见众人走了,这才看向温淮南:“你……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只要有我在,这里便没有人敢动你。”
温淮南没有血色的唇角动了动,如今他的处境实在艰难,饶是他智多近妖又如何?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阿紫敛了敛神色,有些扭捏道:“我是救了你,但是我知道你的身份定然是不一般的,不然石无恒和巴图鲁将军也不会想要杀你。”
“所以日后你需得听我差遣,不然……我可不会管你了!”
阿紫傲娇的扭过头去,脸上微微浮起淡淡的红晕。
心中暗骂,该死的,这男人为何生得如此好看?
温淮南轻咳了一声带了些笑意道:“在下醒得。”
阿紫眸色微闪,心中暗道,果然是祸害,男色误人,诚不欺她!
“行了,你好好养伤,明日我再来看你。”
军帐外的矮坡上,巴图鲁和石无恒二人并肩而立,干燥刺骨的风从脸上刮过,石无恒却似乎是浑然不觉,只是看着远方,不停的喝着手中的烈酒。
巴图鲁叹了口气道:“阿紫年纪小,不懂事,又喜欢新鲜事物,一时口无遮拦罢了,你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见石无恒没有说话,巴图鲁又道:“你放心,那温淮南既然已经落入我们手中,便是长了翅膀他也飞不出去,早晚得死的,你与一死人计较些什么。”
石无恒眼神一动,他自然知道巴图鲁是来规劝他的,毕竟在巴图鲁眼中他也不过是个外人,从中原来的奴隶罢了。
如今待他和颜悦色不过是可以利用他,而他也是有目的的,至于阿紫.......他是有几分喜欢这个洒脱单纯的傻姑娘的。
不过无论什么都不可能阻碍他复仇的脚步,他石无恒必定杀回中原,报仇雪恨!
北山王府今日一片素白,往日庄严古朴的宅子此刻透着几分凄婉。
北山王妃周氏整个人如被人抽去了生机,面色发白,身形瘦削,再没有往日那副气定神闲的贵气。
谢遥去看她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在温淮南曾经的书房中待着,整个人瘫坐在太师椅上,头发凌乱,不发一语,也不许他人去打扰她。
“嘎吱~”
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些刺耳,但里面的人却充耳不闻,只呆呆的坐着,怀中是一封被泪水浸湿后又干了的信纸。
“干娘......”
谢遥走了过去,轻轻唤了周氏一声,尽管周氏做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周氏曾是帮过她的,在最开始的时候许是也有几分真心。
周氏始终是一动不动,尽管谢遥就站在她 的时候唤她,她的目光就呆滞的看着书桌的一处,从前温淮南总是坐在那看书写字。
“他们是骗我的.....是吧?阿遥......”
妇人的脸色是灰白的,整个人似乎被抽去了生气,只那双疲惫红肿的眼睛看着谢遥。
谢遥尽管伤心,但她毕竟是经历过两世生死的人 了,不管温淮南是不是真的去世了,她想她应该替温淮南照看下周氏的。
她知道温淮南在乎的人无非就那么几个,周氏当是第一位的。
谢遥蹲下身将周氏抱入怀中,做了大半辈子端庄淑女的周氏也如孩童般大哭起来,二人没有再说一句话,谢遥就这么静静的抱着她。
半个时辰过去了,周氏总算停止了哭闹,谢遥弯身扶周氏起来,周氏怔怔的看着谢遥。
忽然开口道:“你是个好孩子,阿元最是放不下你,便是最后一封信也叫我好好照看你.....如今.....”
\"干娘,我不相信兄长已经死了,兄长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死了?干娘切莫伤心过度,伤了身子。\"
周氏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比你更希望阿元没事,可北方战报自然不可能公之于众的,沈家投靠镇北王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周氏看着谢遥摇摇头道。
谢遥心头一颤,她如何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镇北王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他未曾出手与游蛮二国交战,便是打定主意不参与了。
如此一来,那游国铁骑便可自西边玄城一路南下,直至玉京!
周氏看着谢遥,苦笑道:“离开玉京吧,往南边走,如今也就那便太平些了。”
谢遥本就打算往夏巫州去的,她看向周氏问道:“干娘可愿随我一起走?”
周氏摇摇头,“我与你不一样,北山王府在这,我作为女主人怎么可能独自离开。”
她看了眼谢遥,走至温淮南的书桌下,轻轻一按,一个暗格便弹出了。
周氏抱起盒子,走至谢遥面前道:“这里面是我在想夏巫州的一些产业账簿地契,你好好拿着。”
谢遥微微蹙眉,想再开口劝,可是她也知道周氏是个有些固执的人,从一开始周氏为温淮南求药便能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