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村的村长都烦了。
任何一人，被一个哭天抹泪的人缠着，一直问怎么办，怎么办的时候，都会跟着烦躁的。
何况杨建钢家的这点事，他又不是没教过她。
“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村长一甩胳膊，就背着手走了。
杨晓慧她妈傻了眼。
幸好现在是星期三，孩子送村头的教室上课去了，她赶紧收拾了一下，就到村头等班车。
好容易折腾着，到了县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辨别清楚了方向，可她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找自家去跟男人私会的儿媳妇。
她一急，就又去了派出所。
派出所看她哭的可怜，就让她见了杨建钢，等把陈小巧的事儿说了。
杨建钢本就被关了三天，一肚子火，当下大骂起来：“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等我出去了，看我掐死她！”
一旁公安都看过来了。
杨建钢也不觉得自己说话不对。
他妈还在哭：“钢子啊，你说咋办啊。”
“咋办咋办，你咋不去找杨晓慧，你问她去啊。”杨建钢大喊大叫的：“我进派出所都是李红刚害的，赶紧叫她拿钱来，把我接出去。”
他妈想起李红刚被抬走的时候，鼻青脸肿嘴角还流着血，看着还挺惨。
又想起前头她把女儿杨晓慧也打了两耳光，骂的很难听。
“她要是不管你的话，咋办？”她犹犹豫豫地说。
“凭啥不管，她要是不管，你就到她家门口吊死去。”杨建钢张嘴就说。
他妈心口当下就跟一刀捅了似的难受，她这么大年纪的人，也是很忌讳死不死的，她自己说，她不觉得，别人一说，又是她自己的儿子，她心里就不舒服了。
“妈，你还干坐着干啥，你赶紧去啊，是不是非得等到我媳妇跑了，你才知道着急？”杨建钢对他妈说话很客气，骂的就跟孙子差不多。
他妈眼泪汪汪的，也没办法：“好，好，我这就去。”
等出了派出所，她哭了一通，就麻溜地找卫生院去找李红刚了。
至于说的什么买东西，争取原谅的，她压根想都没想过——都是一家人。
卫生院里，杨晓慧门口到走廊的时候，就看到了挨个病房探头探脑的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婆子，穿的破旧，一脸皱纹，看着都是一副可怜相。
她心顿时猛缩了一下，这不是她妈吗？
她停这么一下，她妈眼神就看过来了，顿时眼前一亮：“晓慧，可让我好找，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妈看她这么激动，可杨晓慧看到她妈只想跑。
看着走廊病人和家属的，都向她看了过来，杨晓慧只能尴尬地走了过去：“妈，你是来看老四的？”
杨晓慧她妈直接没好气地说：“我看啥看，你哥还在……”
话没说完，她看到走廊上的人都在看她，她知道再说出来的话不好听，赶紧把女儿拉到楼梯上去，才说：“你哥的事，你打算咋办？”
她妈来，不是为了差点被打死的李红刚，还是为了她儿子杨建钢。
杨晓慧就红了眼圈，努力把眼泪憋着：“妈，你都没到病房里看看去，你看看我哥把老四打成什么样了？”
“我看他干啥，要不是他把你当贼防，你哥替你出头，他哥能被关到派出所去吗。”杨晓慧她妈满口抱怨，她根本不讲道理，估计李红刚就是死了，她也要说一句，不是故意的，都是因为李红刚惹她儿子生气了。
杨晓慧心里不舒服，她说离婚，可没有真想离婚，离了，她还能嫁到李红刚这样的好人家去吗。
婆婆那么会挣钱，男人对她不打也不骂的，自家关门过日子，想咋过就咋过，生个闺女，十岁了，婆婆也没有催她生二胎……
“妈，你回去吧。”她知道，让她妈见了李红刚她也没有好话。
“让我回去也行，你先跟我到派出所去，就说李红刚愿意原谅杨建钢了，你再给我拿两千块交罚款，先把你哥弄出来再说。”杨晓慧她妈理所当然的给她下命令。
杨晓慧心都凉了：“妈，我没钱。”
就是有钱，她也知道，这个钱她不能出，李红刚前脚才挨打，后脚就拿自己的钱给仇人交罚款，把仇人给救出来，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气死。
“妈，就让我哥在派出所待两天吧，压一压他的性子，也让红刚解解气，要不然，我以后日子咋过啊，万一人家这不要了，我咋活啊？”杨晓慧本来就不傻，有很多小聪明，只是被亲妈迷了眼，一心向着娘家，所以才这样。
看看她大嫂刘兰香，娘家太讲道理，大都是文化人，吵架都不会大声的，大哥有时候生气，大嫂都怕他，因为她娘家不会替她出头。
二嫂王小琴，娘家就一个寡妇娘，瘦小懦弱也不敢说话，二哥李红建就不把她当回事。
三嫂赵雪燕，娘家是后妈，她嫁出门去，真正就是泼出去的水，娘家对她不管不问。
只有她，有娘家妈撑腰，她自己独门住的小院，就是当时娘家妈替她出头问婆家要的，要不然，她的下场肯定也跟二哥三哥一个样，进门十年都没有像样的小家。
杨晓慧自己算计了离婚以后再嫁的情况，二嫁的女人，哪会找到好人家。
杨晓慧她妈却一点不怕她嫁不出去：“现在的女人，但凡是个能喘气的，饿了知道吃饭，下雨知道回家，尿尿知道蹲下，都能嫁的出去，何况是你。”
她挺起胸膛，瞪起眼睛：“李红刚要是敢跟你离婚，我立马就给你找个更好的人家，把你嫁出去，省的你落到李家这个火坑里，一辈子都是穷命。”
她原本手头紧的时候就想过，她年轻时候咋就没再生个闺女，这样现在再嫁一个女儿的话，现在彩礼能收到一万多了。
杨晓慧都傻眼了：“妈，你说啥呀。”
她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当然知道农村光棍多，是个女人都能嫁的出去，可是……
可是那嫁出的都是什么人家，十八岁的智障女人嫁给四十多岁又黑又瘦的穷老头子，二十岁小儿麻痹的女人，嫁一个三十多岁的聋哑男人，人家正经好看漂亮健全的小姑娘，才能嫁到同样没有端正条件好的男人。
而她这样离了再嫁的二婚女，能嫁什么样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