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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终于伸到井里的卤水里了,幸好这井是个小井,没有史料记载的那么深,用来给诸葛亮和千张弓做研究正合适。

胡南试着搅动了下,没有感觉到异物,但水下巨大的阻力让他搅动得很费力。

“怎么样?”

诸葛亮的询问在身后很远的地方传来,胡南暗暗汗颜,回头喊道:“没事,这个井应该比较安全,估计有一丈多,你们可以来看看了。”

正当胡南说着,突然感觉到一股热到发烫的气体从竹筒直上而出。

他连忙避开,又朝井里看去,看不到什么东西,就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往外冒。

不好!

要炸了!

“胡南”

“快跑!”

诸葛亮他们同时听到了声音,朝胡南大喊,一边朝他跑去,胡南连忙扔下竹筒往回跑,头也不敢回。

“砰————!”

巨大的爆炸声就像在脚后跟炸响,吓得胡南心脏骤停,在这一刹,龙和司家兄弟各抓住他的手和衣角,诸葛亮和千张弓药生尘拽住了他们三人,立马将胡南往他们的方向猛拽!

胡南被拽得翻了个面,看到了他身后的景象,不禁心中大惊。

只见冲天的火舌从火井喷出,那根被他用来试探的竹子被狠狠抛出,橘红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空气,相互缠绕而上,只要司北溟他们慢一步,胡南就会被近到眼前的火舌吞噬。

“嘶——!”

“啊!”

所有人一起扑倒在地,胡南摔在了他们背上。

胡南翻身到一旁爬起,司星辰紧随着他起来。

“嗷,真疼,这火井也太危险了吧。”

“先把大家拉起来吧。”

胡南和司星辰把其他人一一拉起。

千张弓将门公尺在手根敲了敲。

“呵呵呵,还好这是个小点的,要是大的,我们现在该在阎王跟前跟他老人家一起喝茶了。”

“才一丈多的深度就能炸成这样,啧,其他的更难搞了,看来我得备点烧伤的药了。”

药生尘揉着手腕蹙着眉。

诸葛亮却略作思索,然后说道:“方才子南一开始并没有使火井爆炸,而是在搅动过后才爆炸的,看来是惊动了下面过多的气体,依我看,导气为先,这四荒八野的竹林便可做导气的材料。”

胡南就着他的思路思考,刚才应该是自己的搅动打破了井下气体和液体的平衡,一开始接近井口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腾腾热气,更不用说井下的温度有多高,那是一触即发的状态。

极高浓度的天然气接近浓稠,只要轻轻的一个动作,便能引起整个系统的哗变。

“不错,竹子确实可行。”千张弓极为赞同诸葛亮,又建议道,“不过要想这竹子更安全、使用时间更长,这外面还得用上树漆给它髹一遍。”

“甚好。”

诸葛亮颔首。

司北溟已经找了不远处的另一个火井,毫不畏惧地搭在井边阖目休息,偶尔地睁开眼睛,便和诸葛亮对上了。

“北溟,得麻烦你带人去采购髹漆了,此物在蜀地并不稀缺,也算是就地取材。”

“可以。”

司北溟又站直了身体,将口中的橘子含片压到牙根,拿出惯有的思考姿势,“所有用料若都是寻常之物,那么成本也会节省很多,就有了让那些商贩的盐价下降的理由。”

“不错。”

诸葛亮又走近那火井,胡南想要拦住他,他却朝他一挥扇子,一眼回眸。

“子南放心,我心中有数,这神火伤不到我。”

他扇指井底说:“这井底可以导气上来,但是需要多长的竹筒、竹筒有多长?这是我们下一步该解决的问题。”

当说到该怎么测量时,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现在是三国,没有自动化的机器,没有模具和机床,胡南也没法用他的专业知识做出来。

司星辰挠着脑袋懊恼道:“难道真的要派活人下井去拿尺比着测量吗?今天这火井的威力大家有目共睹,现在蜀地外处处是战火,不该让我们的战士在这样的地方丢了性命。”

“不一定需要活人下去测量!”

千张弓高亢的一声,引起所有人的目光,只见他大步流星走到刚才炸飞的竹筒旁。

这时胡南看到他腰带上挂着的一块很大的玉,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看到过的,此时那块玉格外显眼。

千张弓捡起竹筒又扔向空中转了一圈倒拿在手里,左手行云流水地将门公尺比压在竹筒上,朝胡南示意。

“小胡少商,可否借你的手一用?”

“要干什么?”

胡南好奇地走到他面前,千张弓将他的手抓住,摁在了门公尺上“本”字上面,这是门公尺上的最后一个字。

胡南凑近看,还能看到围着这个字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有点像藏语又有点像佛经。

到这,众人还是一头雾水。

“摁紧喽。”

千张弓朝胡南笑笑,然后手在腰带挂着的玉上拂过,嘴里念念有词地在门公尺上比划,从胡南摁着的“本”字开始两手交替向前数,数到一个鬼画符般的符号停下。

他又朝司星辰招呼。

“二少,来在这里记一道。”

司星辰“哦哦”两声拔出匕首,在竹筒对应鬼画符的位置刻了一个刀印。

千张弓接着故技重施让司星辰在他指出的地方刻下一个个刀印,胡南则帮他将“本”字重新对齐下一个刀口,直到整条竹子都被丈量完毕。

千张弓横握着竹竿,胡南替他拿着门公尺,这在手中稍微一垫量,竟然还有点重量,看起来不是纯木头制作的。

正当胡南想举起来仔细研究时,千张弓就用竹竿捅了捅他的腰,微笑道:“胡少商,你挡着我了。”

“噢,抱歉。”

胡南连忙让开。

千张弓将竹竿抛进井里,双手松开。

“喂!”

胡南和司星辰应激地想要去抓住急速下沉的竹竿,却惊讶地发现这竹竿竟然在垂直的缓缓下沉,直到其中一个刀口和井边平行时,诡异而神奇的停下了,整个竹竿就这样垂直竖在了井中!

胡南和司星辰面面相觑,其他人也连忙围上来朝井中看去,只见这根竹竿真的没有借助其他力量,就像插在泥土里一样插在卤水中。

“我的天,怎么做到的?”

司星辰最先叫起来,再看向千张弓的眼神充满了崇敬,“大佬!带带我!天呐,这是你的商仪吗?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商仪!”

千张弓不置可否,朝胡南伸出手,胡南双瞳放大,愣愣地地将门公尺还给他。

诸葛亮反倒是波澜不惊,凤眼微眯。

“不愧是风柳堂之人,不过这样又能如何?我们又该按照怎样的分寸去做竹筒呢?”

“这就是我的事情了,我的商仪自有一套换算方法,无法解释,还请孔明先生见谅。”

千张弓朝诸葛亮行了礼,“不过我会亲自丈量好每一个井所需要的竹筒长度,无需先生操劳,先生只需在一旁看着即可,还请先生放心。”

“呵,你量你的,我也有我的方法。”

诸葛亮莫名的来了脾气,“告诉我,此井的标准。”

千张弓又看了眼井中竖直的竹竿,略一思量说道:“总深一丈二尺,所需竹筒三尺三分。”

“好!”

诸葛亮大气地将袍子一挥:“我再问你,是否所有的火井皆可以按此比例做出合适竹筒?”

“所差不二。”

在气场全开诸葛亮的面前,千张弓的气势也被削弱了。

“好!我定会亲力亲为,力保每一个火井的安全,保证神火的稳定。”诸葛亮忽地狡黠一笑,放缓语气,逼近千张弓道,“这里有上百所火井,千张弓先生,就来看看我们能做到何种地步。”

千张弓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与诸葛亮对视。

“好,那在下还请孔明先生不吝赐教!”

胡南都能看到两人身上隐隐冒出的火焰了,司星辰捂着嘴忍着笑。

“噗嗤,这两人哪来的胜负欲,还互相激将起来了。”

“噗。”

胡南跟着他笑,突然被转过头来瞪着他们的千张弓和诸葛亮唬了一跳,急急刹住笑的胡南打了个嗝。

“子南你俩别想休息,过来帮忙扶竹竿!”

“知道了!”

胡南跟着司星辰向他们跑去时瞥见司北溟的失笑。

司北溟转身轻笑,朝龙摇了摇头,而龙的面目表情也放松下来,拿起别的竹竿开始如法炮制测量。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几个人以千张弓的门公尺为准,一一测量每一个火井的深度和所需竹筒的长度,主要由千张弓测量,诸葛亮和他讨论改良后给出合适的长度,两人常常在火井旁讨论得热火朝天。

司星辰将他们需要竹筒的长度报给胡南和龙,在竹林和火井场间反复往返。

胡南和药生尘拿竹尺比划着竹竿的长度,龙则左右开弓开始砍伐,他下手果断又准确,用来砍竹子正合适。

司北溟则安排着两百个士兵来回运送髹漆。

他们用髹漆包裹竹竿,再运到空地上晾干,即使是在三国蜀地,漆器所用的髹漆也有数十种之多。

在经过晾干后,诸葛亮和千张弓还要将竹筒扔进火井里实验,随时小心地下平衡的破坏而产生小幅度的爆炸。

又用了将近一个月,诸葛亮和千张弓已经能确保每一个火井所用竹筒的安全长度,胡南和司星辰都能将每个火井的数据倒背如流。

已到夏天,龙带着几个蜀兵脱了上衣在竹林里砍竹子,精瘦干练的身体布满汗珠,被废砍掉的竹林已经够他们两百人驻扎下来,更方便人物的运输,接下来就是髹漆的实验和井上盐架的构造。

这天胡南看到竹林边坐着一个老人,他手里拿着凿具,身下铺着一块大石碑,但比他往常所见的石碑要薄一些。

看了眼诸葛亮那边此时不需要太多人,胡南慢慢踱步走到了那老人的跟前。

“老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

“哦!原来是胡将军,见过将军。”

老人抬起头朝胡南微微颔首,“老朽这是在将眼前这一幕永远记在这石头上。”

说罢他便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欸?雕在石头上?”

胡南仔细看去,发现他雕刻的竟是面前这一幅幅的场景。

有千张弓和诸葛亮测量时凝眉思考的场景,甚至连他俩争吵时的都有,那石刻的眼睛好似能把他俩心中熊熊燃烧的胜欲都展现出来。

还有汗流浃背的龙在竹林里劳作的身影,旁边是他和司星辰大喊大叫传递信息的画面。

以及司北溟调兵遣将尽显指挥气度的身姿,药生尘在一旁记录。

最后也是最壮观的是整个火井场上两百人来回奔波搬运竹筒、搬石头打造灶火台、望着缭缭升起的烟火齐齐惊叹的场景......

无一不是栩栩如生,无一不是精雕细琢,无一不是现实的描摹!

胡南惊叹出声:“好厉害!”

“这是东汉制盐画像砖。”

突然一道温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胡南回头,司北溟正站在他的身后,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很衬他纯白暗纹的短衬常服。

“东汉制盐画像砖?”

“老先生,”司北溟朝胡南笑笑,蹲下身去问那老人,“您为何要将这些画在石砖上?”

“因为老朽想让后世皆知丞相的鞠躬尽瘁,皆知丞相与将军们的不朽功绩!”

“您如何知道我们先生会成为丞相的?”

老人抬起头直视胡南和司星辰,又抬头望向空中的残阳,放下了手中的凿具,凛然说道:“如此亲力亲为,万般辛苦皆为百姓所付,夙夜都牵挂着那火井,只为我们能多一分盐产,少一分赋税,如此如此,他不做蜀中丞相,还有何人能为!”

老人说完后弯曲了褶皱的眼纹,情不自禁地摇头继续手上记录真实的雕刻。

“所言极是。”

司北溟微笑肯定,“有劳了,老先生。”

他暗暗将一块薄云玉放在了老人的身后,转身离开,胡南跟上他。

“你觉得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怎么样?我可提醒你,三国之后时代变迁,这些火井迟早会被淘汰。”司北溟问他。

“至少这些火井适合现在这个时代不是吗?六大商之志,唯佑我九州,这样也算实践了我们六大商的祖训,挺好。”胡南答道。

“话说司老板,你刚才说的那个东汉制盐画像砖是什么东西啊?就是那位老人手中凿的那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