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只剩两人。
唐菀打量着大厅。
架台上摆满了贵重的金银器具，连桌子上用的青玉茶具，也都是上等的。
大厅内原来的陈设和布局，也都被杨嬷嬷改了。
连新拉上的幔帘，也是织金的。
光是这些摆件陈设，都比整个福宁宫的家具都贵。
可都是皇上赏赐。
杨嬷嬷看着她打量着这些，更得意了。
“这些，都是皇上前阵子，给老奴的赏赐。”
“这里也放不下多少，老奴就留了大半，在长央宫。”
“娘娘在冷宫呆了那么久，怕是不知道这外面，已经变了天地……”
“滚！”唐菀打断她，拿起桌上收拾到一半的包袱，“砰”地扔到她脚下。
“什么？”杨嬷嬷一脸不敢置信。
“本宫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本宫的三个孩子，就不劳烦你了。”
“从今往后，杨嬷嬷不必再来本宫这福宁宫。”
“你敢赶我走？”杨嬷嬷顿时怒火中烧。
“呵！”唐菀冷笑：“你真以为本宫是来道歉的？”
唐菀走近，揪着杨嬷嬷的衣襟，凑近她的耳侧。
低沉的嗓音，一声声敲击进她的耳中。
“本宫堂堂唐家嫡长女，皇上的贵妃。”
“皇上现在仅有的三个孩子，还有两个是皇子，都是本宫所生。”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低贱的奴才，也敢让本宫给你道歉？”
“痴心妄想，可笑至极！”
“别说现在，就是以前，你和沈云宁，都只是低贱的奴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知道沈云宁为什么离开吗？”
“有本宫在，永远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啪！”杨嬷嬷彻底失控，一耳光甩在她的脸上。
唐菀“啊”叫了一声，顺势倒在地上，脸上就浮起五指印。
她正要爬起来，杨嬷嬷揪着她后脑上的头发，将她按在地上。
“唐菀，果然是你这个贱人！”
“要不是你，云宁就不会失踪。”
“现在和皇上生下皇子的，也会是她。”
“唐菀我告诉你，皇上的后位，永远是留给云宁的。”
“只有云宁生下的皇子，才是嫡子，才能被封为太子，将来才能登上大位。”
“你以为，你生下三个皇嗣，生下大皇子，二皇子，就能翻身了？”
“你一个罪臣之女，周曜，周炀，他们永远都是罪臣之后，是庶子，永无出头之日。”
“他们现在，还这么小，长得长不大，还是个未知数。”
“砰！”
大门被踹开，门板倒塌。
明黄色的高大身影，夺门而入。
杨嬷嬷抬头一看，瞳孔大张，吓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呼吸停顿。
跟着皇上一起来的徐嬷嬷，“砰”地一声，跪在门外，瑟瑟发抖。
跟来的万公公眼中掀过一阵惊色，站在了外面。
窒息片刻，杨嬷嬷喘过一口气来。
忙转过身来，爬在地上不停磕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老奴，老奴……”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云宁……是菀妃娘娘逼走了云宁，她说，有她在，就没有云宁。”
“老奴这才气昏了头，失了理智，胡说八道。”
听到云“云宁”两个字，周危顿下脚步，立在杨嬷嬷的面前。
身上那毁天灭地的气息，也控制住了。
“老奴绝对没有要伤害大皇子他们的意思。”杨嬷嬷额头都磕破了。
“老奴疼爱大皇子们的啊，皇上……”
周危抬眸看向唐菀，只见她肿着半边脸，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瘦弱的身躯，跟着一颤一颤的。
说不出的委屈，伤心，惧怕。
皇上心里莫名闷压，喘不过气来，然后是一阵钝钝的疼。
他走过去，在唐菀的身边蹲下来。
唐菀什么都没说。
这个时候，眼泪最管用。
周危下意识抬手，就去给她擦眼泪。
唐菀低一头，就避开了：“求皇上，把杨嬷嬷和乳娘们带走吧。”
周危的手落在半空里，手指蜷缩起来，眉头恼怒的一拧。
这个女人，当真是好演技。
那么刻意避开他的动作，却做得这么自然流畅。
要不是知道她的心思，他都看不出来她是故意避开，不让自己碰触的。
杨嬷嬷一听，就知道自己中了唐菀的计。
平时那么冷静温和的人，怎么会突然那么言辞激烈凌厉。
她是故意激怒自己，让自己动手，出言不逊的。
皇上，怎么又会提前过来，碰巧听到这些话？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毫不觉察，就进了唐菀的圈套。
现在都不重要了。
她脑子了一转，指着唐菀：“皇上，云宁真的是她……”
唐菀只是含着眼泪看着她。
那般软弱的模样，竟没有一丝心虚害怕。
唐菀不怕她说这些。
沈云宁，曾如利剑刺穿她的心脏。
所以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伤到她了。
就算能，这种伤害，她也承担得起。
但杨嬷嬷，是休想再留在福宁宫了。
杨嬷嬷见皇上冷眼看着她，也不敢再提沈云宁。
又立刻磕头请罪：“老奴真的没有伤害大皇子他们，老奴是真心待他们的……”
唐菀擦掉眼泪，向着门口：“冬扶，把人带过来。”
很快，冬扶拎着一个小宫人进来，扔在了杨嬷嬷的面前。
小宫人披头散发，面目有些变形，但仔细看了一下，才认出来。
“青红？”杨嬷嬷瞳孔外突：“你不是被杖毙了吗？”
说着，她抬眸，看向唐菀，正对上她的目光。
唐菀将青红当众杖毙，是为了杀一儆百，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以她的医术，和医疗空间里的药物，保青红的命，太简单了。
青红看了杨嬷嬷一眼，就慌忙往皇上和唐菀爬去。
杨嬷嬷这才发现，她的双腿是断的。
“娘娘，皇上，饶命啊！”
“是杨嬷嬷指使奴婢往牛奶里下药的。”
“她说，只要皇子们吃了奶粉，出了问题。”
“她就能让皇上，不让皇子们吃奶粉。”
“她就可以带着乳娘们，给大皇子他们喂奶了。”
“以后，大皇子，二皇子，都会听她的。”
“她许诺奴婢，让奴婢以后跟着她，在大皇子身边照顾。”
“娘娘，”青红揪着唐菀的裙摆：“奴婢也不想的。”
“但奴婢还有个妹妹，才十三岁，在洗衣房干活。”
“杨嬷嬷用她的命来威胁奴婢，奴婢才不得不把药放在牛奶里的。”
“娘娘，求求你，饶了奴婢吧……”
唐菀抓着自己的裙摆，用力一拽，就拽了回来。
她没有直接打死青红，是因为她活着，更有用。
但现在还想求得她的原谅，不可能。
杨嬷嬷脸上泛起死灰之色，她看着一脸冷肃的皇上，“求”字不敢说出来。
她顿了一下，额头一下子磕在地上。
“求皇上处死老奴吧。”
“云宁失踪，已经快九个月。”
“她一介弱女，孤身在外，说不定已经死了。”
“皇上就让老奴，去地府，和云宁做个伴吧。”
唐菀不由转头，看向皇上。
只见皇上也转过头来，看着她。
她见他脸上的怒意已经消散大半，深邃的眸光里，透着一丝怜悯。
这个老刁奴动她动手，他不在意。
那给他的三个孩子下药呢？
若换了其他人，定然是抄家灭族处以极刑。
这些，都抵不过“沈云宁”三个字。
她的心，骤然冷却。
内心深处，那些隐隐油生的期盼，了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