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横闭眼深呼吸，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甘棠临走前的叮嘱:不许生气，乖乖训练。中午我给你带蛋包饭。
为了蛋包饭，为了棠棠，就算是倒立单杠 ，也得忍住。
她咬紧牙，从嘴里漏出两个字:“好，的。”
我不好。
顾月横哭着挂在单杠上，脑子都因为倒立太久而发晕了，却死活硬扛着不松口。
“还差七个，继续。”宁昊板着张脸，无情地开口提醒。
三十三，三十四……
三，十八。
三十，九。
四十！
顾月横尾巴裹住头，然后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抱着自己已经脱力的尾巴，强忍着头晕问宁昊:“四十个，我做完了。你还想，安排些什么？”
宁昊看也不看她，自顾自地翻开训练计划表:“我当然还有安排，士兵。今天第一天，任务轻松，这个上午你只需要障碍跑六个来回。”
顾月横眼睛一眯，这么好？
宁昊蹲下身，拿本子拍拍她的脸:“快点起来！你的场地不在这儿。”
顾月横步履艰难地来到另一个训练场，眼前的场景让她都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跨桩，壕沟，跳台，云梯……
虽然有两种跑道，但没哪一个是看起来好过的。
宁昊幸灾乐祸地介绍:“军队里有句话，宁跑一万米，不跑四百米。念在你是第一次跑，所以给你一整个上午的时间。”
他比出一个“六”的手势，继续说:“我们从简单的开始，一会我给你跑一遍，然后照着我的方式跑。
“第一个来回不能超过两分钟，剩下的每一个来回都不能超过一分钟。中途可以休息。”
顾月横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这并不大的障碍跑训练场，暗自给自己打气。
区区四百米，轻轻松松，不要害怕。
宁昊把本子和计时器丢给顾月横，然后伸展手脚做了简单的热身。
他是速度进化者，加之对整个障碍跑流程非常熟悉。所以一踏上百米跑的那条线，整个人的气质就挺拔得耀眼。
“看好了。”
为了让顾月横看清动作，他并没有加速，而是以进化前的速度跑了一遍流程。
一百米跑，绕过标志旗转弯，然后跨越三步桩，跨越壕沟，跳跃矮墙，通过高板跳台，通过独木桥，再攀越高墙，钻爬低桩网，最后绕过标志旗返回，再重复上述步骤。
宁昊用了一分半完成了任务，脸不红气不喘:“看清楚了吧？等你把这个跑道跑熟了，我们就换旁边那个。”
平常的障碍跑训练场人很多，但是昨天刚更新了一批任务，而部队的障碍跑训练又安排在下午。
所以也就造成了现在顾月横一个人独占整个训练场的局面。而这最爽的是，无人围观，就不会丢脸。
几分钟后，顾月横灰头土脸地完成了第一个来回。她再次躺在了地上，气喘吁吁，恍惚间觉得自己的胸腔已经裂开了。
从前自己打架的时候基本都在平地，没试过这种“翻山越岭”。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使用蛇身前进就有些生疏。
她还记得自己有六个来回，所以并没有尽全力。可明明用着会把宁昊气到黑脸的速度，这第一个来回依旧非常折磨人。
宁昊看着计时器，眉头紧皱。他蹲下身，低头冲着这条废物蛇嘲讽:“五分钟，第一个回合你用了五分钟。”
“四百米障碍跑五分钟你知道是什么概念么？放在血月前都是会被拉出去加训的程度。”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基地最强的融合进化者，我去部队里随便抓一个过来都能把你摁在地上。”
顾月横白了宁昊一眼，翻了个身背对他:“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要不是棠棠千叮咛万嘱咐，等她恢复过来，第一个要揍的人就是他。
宁昊眼见顾月横开始摆烂，本就愤怒了一上午的他丢下本子，一把扯住她的蛇尾就往跑道拖。
“第一个回合用时过长，不做数。再来！”
而另一边的生物科实验楼。
“停！快停下！”
“怎么了？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易云珠迅速摘掉甘棠身上的感应器，再将那个奇形怪状的头盔小心翼翼地取下来。
甘棠按了按太阳穴，痛苦地说:“不好，头很晕。我们还是换一种方法吧，我能感觉到我的精神体现在非常不舒服。”
“因为精神力灌注过多吗？”
“嗯，它现在有点不正常地膨胀，将那些精神力排出来应该需要很久。”
如果不是甘棠的精神体被绯月之地淬炼过，或许就不止是晕了。
易云珠将结果记下来，然后开始思考方案二。
从甘棠醒来之后，易云珠就接到她的消息，称她需要尽快提升精神体强度。
通过往日可以向其他人输入自己的精神力作为补充的事例，易云珠首先便想到了灌注精神力来催化精神体。
但很明显失败了。
脱离精神体的精神力确实是可以在人与人的生命体之间交换的，但倘若想要将这种交换作用于精神体，就会产生排斥现象。
鉴于甘棠情况特殊，所以排斥情况会有多严重也不得而知。
只是甘棠刚想从椅子上起来，就腿一软倒了下去。
她努力睁开眼，断断续续地嘱托:“我没事……帮我……提醒月横……吃饭……”
易云珠是清楚这俩人的，明白甘棠只是沉入精神世界，便出声答应了。
得到回应的甘棠安心沉睡，其他人立马抬头扶脚将她放上实验桌，然后“磨刀霍霍”向甘棠。
易云珠扶了下眼睛，掏出第二份实验资料:“负责样品采集的人速度快点，注意不要留疤。检测脑波的人一定要把波段记录完整。其他人守好自己岗位，准备开始。”
早先甘棠已经将绯月之地与阿依桑斯女神的存在告诉了易云珠。
她对突然出现的神学非常感兴趣，但苦于旁人根本无法进入绯月之地，便只能从甘棠下手。
很快，一个守着检测仪的研究员看着面前的数据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确定数据没有出错之后，他马上出声示意:
“甘棠的精神体消失了！”
易云珠冲过去看向面板，眉头越皱越紧:“怎么会这样？”
身处精神世界的精神体并不会因为处于不同维度而无法被检测。恰恰相反，精神体的存在感极强，生物科对精神体的研究也不比生命体少。
而现在，精神体消失了……
几个呼吸过后，易云珠直起身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众人，沉声说:
“继续。”
另一边，顾月横的四百米障碍跑终于跨进了三分钟，真是可喜可贺。
可是突然，心脏绞痛了一下。
顾月横迷茫地按住了下心口，调整呼吸打算继续练习。
宁昊则深刻贯彻眼不见心不烦的战略，站在训练场的外围做着一些简单的锻炼。
这末世时间紧迫，自然不可能从头训练，但也绝不可能放松标准。顾月横既然要来，就得蹲守他的规则。
反正超出时限就算没过，今天这上午不把顾月横练到吃不下饭，他就不姓宁！
这已经是第四个来回，顾月横已经全然没了力气。她甚至连移动自己都做不到，只能趴在坑里慢慢地深呼吸。
“叔叔你好，请问你有看见月横姐姐吗？就是那个长蛇尾巴的姐姐。”
上官霁拎着饭盒，在妈妈的指挥下走到了顾月横的训练场。只是这四周环顾，也没看见她人啊。
宁昊一个用力，将自己从地上撑跳起来。
他拍拍手上的灰，努力憋出一个温柔地笑容:“小朋友，你找顾月横干什么呀？”
小女孩眼神明亮，声音脆嫩:“我给姐姐送午饭。妈妈教我做的蛋包饭。”
“也是啊，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宁昊看看表，“好吧，我把你月横姐姐叫出来。”
“顾月横——吃饭了——”
坑里的顾月横累得睁不开眼，只能将尾巴举出去示意自己的位置。
宁昊走过去，双手拽住尾巴将她扯上来，然后放在跟上来的上官霁面前:“喏，你的月横姐姐。等她吃完饭就告诉她，下午两点再过来继续训练。”
说完，宁昊就施施然地走往食堂，不带走一片云彩。
上官霁蹲下来，把饭盒放在一边:“月横姐姐，你还好吗？我给你把蛋包饭带来了，特意加了洋葱的。”
顾月横缓了一会，问道:“甘棠呢？为什么是你来？”
听到这个已经背过答案的问题，上官霁信心满满地回答:“甘棠姐姐在房间里睡午觉。我来是因为只有我有时间，其他哥哥姐姐都在训练。还有这是妈妈教我做的蛋包饭，萃萃阿姨让你趁热吃。”
顾月横并不满意这个回答，所以语气也凶了起来:“甘棠到底怎么了？”
上官霁害怕地退了一小步，接着鼓起勇气说：“甘棠姐姐真的在睡觉。”
“不可能。上官霁，你说实话。”
上官霁害怕地又退了一步，畏畏缩缩地说:“可是甘棠姐姐真的在睡觉，萃萃阿姨让我们不要打扰她。”
顾月横眉头紧锁:甘棠铁定是出事了。
她重重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带着肺部的刺痛，撑起身子打算赶回236查看情况。
上官霁连忙拉住她，焦急地解释:“妈妈说她沉入精神世界了。”
顾月横回头看了眼这个才到自己腰的小屁孩，丝毫不爱幼地把她抓住自己衣服的手拿开:“就算她是真的睡觉，我也得回去。现在我没力气抱你，所以你最好跟紧我。”
尽管已经累到极致，但对甘棠的担心还是让顾月横有了前进的力气。她紧赶慢赶，时不时就停下喘气，走了二十分钟才到了教室。
顾萃听见声音就打开了门，把后面急得脸都红了的上官霁抱住，手掌贴着她的后背给她输入治疗能量。
“我就估计你要回来。甘棠是生物科那边送回来的。易云珠说她是沉进精神世界了，让你不要担心，等她睡醒就行了。”
“睡醒？”顾月横进门拿毛巾把自己大致擦了一下，然后动作轻柔地坐在甘棠身边。
她用信息素扫了一下甘棠的身体，面色不虞:“她这不是单纯的沉睡。”
“她受了伤。谁干的？”
微眯的狐狸眼中寒光乍起，暴虐的信息素排山倒海地释放出去，将原本就蹲在地上的顾萃压得跪坐了下来。
顾萃顶着压力，朝顾月横大声吼道:“甘棠说她没事，还让你吃饭！你现在要闹，那甘棠醒了怎么办？”
一听到甘棠的名字，顾月横就软了下来。她有些怯懦地看了甘棠一眼，随即将信息素收回来，套了件薄衫后，小心翼翼地躺在甘棠身侧。
顾萃拿起地上的饭盒，再将上官霁牵起来。
她安置好小朋友后，就来到她们床边，对着已经闭上眼的顾月横说:“甘棠让你吃饭。别让她担心。”
顾月横睨了顾萃一眼，嘟了下嘴，不情不愿地起身。
就算是温度适中，味道可口的特制蛋包饭，顾月横也味同嚼蜡。几下扒拉完后，擦擦嘴灌口水，就又躺了回去。
顾萃拿着空饭盒，认命地走去洗碗。
“雨齐，你和我到235去。让她们休息。”
上官霁担忧地看了一眼手表:“可是那个叔叔让月横姐姐两点过去训练。”
“两点吗？现在还有一个小时呢，不担心。走吧，我会回来叫她的。”
自从小队成员多了起来后，甘棠她们就多占了一个教室。女生住一间，男生和物资住一间。
顾萃牵着上官霁柔软的小手，心疼地安慰她:“顾月横生了病，经常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你不要怕她，也别生她气。”
说着，她扬扬手中的空饭盒:“你做的饭应该很好吃，看你月横姐姐都吃完了。”
上官霁仰头看了看笑容温柔的萃萃阿姨，认真地点点头:“妈妈说，滴水之恩当涌泉向报。姐姐们救了我和妈妈，我就一定会好好报答她们的。”
顾萃亲昵地拧了拧上官霁的小鼻子:“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