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宁被一句“臭蜘蛛”气到炸毛，略显稚嫩的眉眼凶巴巴地朝着顾月横骂到:“臭蛇！”
顾月横的蛇发比母体的反应还快，纷纷伸直了身体，黑色的眼珠子里泛起邪恶的眸光。
见两人都快打起来了，洛璃急忙出声:“别伤他！”
甘棠不解地看着洛璃:“你们还真的结婚了？”
这俩人的年龄差距可有四五岁呢，而且洛璃也不可能不知道顾长宁和顾月横的关系。
洛璃因为刚刚说话太大声此时急急地喘着气，顾萃加大了治疗能量的输出，她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你应该也发现了，我是精神进化者。”
洛璃的声音有些破碎。
“我们这个基地，建得很不容易。墙，房子，垮了好几次。”
“直到半年前，一只变异兽，是一只很大的虎形变异兽，袭击基地，死了很多很多人。”
“那时候冉姨是基地里实力最强的融合进化者。我是等级最高的，精神进化者。”
甘棠有些不忍:“你歇会再说吧，没事。”
洛璃摇摇头:“让我说吧，我真的很久没跟你说过话了。”
甘棠无奈，只能闭嘴。
“那只变异兽太强了，我们根本打不过。最后，我们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因为冉姨的融合特征是黑寡妇，所以让我和冉姨结合，再由她将我吞噬，强行把等级堆上去。”
四人都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但我们同为女性，身体是无法结合的。于是我们就换了一个对象，也就是顾长宁。”
顾月横的眼刀刷地就砍了过去，但顾长宁拧着脖子，心里发虚，动作却一点不虚。
“我们成功了。顾长宁抽走了我大部分的纯净精神力，然后冉姨再利用她们的血脉联系，将那些纯净精神力吸收进精神世界。”
“冉姨跨入高阶，击退了变异兽。但境界一直稳定不了。”
“所以你们别怪顾长宁，他作为媒介，修养了很久才恢复到今天这个样子。之前他的神智完全不清醒，才会以为我们已经结婚了。”
纯净精神力啊。
甘棠看了一眼顾月横，心里清楚地明白这到底是多么大的牺牲。
“何必。”
洛璃深呼一口气，说出那么长一串话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但面对甘棠的这句“何必”，她还是提起精神。
“甘棠，有些事我们必须去做，你明白吗？”
甘棠撇过头，倔强地说:“我不明白。”
“呼……”洛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啊，棠棠！”
“你先休息吧，再说话你的精神体又要崩溃了。”顾萃说完，也没等洛璃回答，就用治疗能量将她按进昏睡状态。
洛璃一睡下，冉春坠就睁开了眼睛。
“长宁，把洛璃抱回去。”
顾长宁闻言点头，动作轻柔地用蜘蛛腿把蛛网茧抱起来，走进山洞深处的黑暗。
冉春坠目送着蛛网茧离开，然后转头对着甘棠等人说:“人见完了，你们也该走了。”
甘棠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回身牵起顾月横的手。
被牵住的顾月横收住心里的胡思乱想，她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最后，她什么也没做，只对着那只巨大的，她最害怕的蜘蛛，说了一句:“永别了，妈妈。”
冉春坠绷着的脸落下一颗眼泪，但天色太黑了，没人发现。
顾萃看着甘棠，心知这一趟估计就这样了，于是找甘棠拿了一个能量储存罐，灌满能量后，交给了刚刚走出来的顾长宁。
“生命进化者无法治愈精神体，但治疗能量可以缓解她的痛苦。”
顾长宁感激涕零地收下了。
然后一行人便离开了这个基地。
“甘棠。”
甘棠侧头看向说话的顾萃:“怎么了？”
“真的不救洛璃了吗？”
甘棠垂下眼睑:“我能怎么救呢？你应该比我清楚她的纯净精神力已经完全融入冉姨的精神世界了。而且……”
“而且什么？”
甘棠回望了一下那个冰做的高墙:“她要我爱人类。”
顾萃沉默了。
她爱人类吗？
她也无法否认自己爱人类。
但她同样清楚，甘棠她们受的苦完全不是那一点对种族的爱就能抵消的，她更没有资格去要求甘棠放下。
“我想，或许这也不是她的本意。”
甘棠挑眉看着顾萃。
顾萃解释道:“你也感应到了，她的精神体状态非常糟糕，都是碎的。我甚至不能确定在那个身体说话的人还是不是洛璃。”
甘棠瞬间被点醒:“这确实不是狗东西的画风，要真是她，或许早就让我去毁灭世界了。”
“所以你也不要难过了。”
“我才没有难过。”甘棠傲娇地偏过头，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洛璃那脆弱如薄冰的样子。
她还是有点难过。
好吧，不是有点。
她很难过。
但她还是努力收拾好了心情。
“走吧，我们回宁安。”
许颜雾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背着的小书包，心里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难过。
她知道自己的家人大概率都已经去世，此次回去，只怕是要再立一个衣冠冢。
她的心脏刺痛了一下，但脸上还是笑着的。她笑眯眯地挽着顾萃的胳膊，像曾经读书时春游结束回家一样，开开心心地走进传送门。
果然，刚一踏入宁安基地的范围，所见之处已经废墟林立。狂躁的信息素笼罩在这片废土之上久久不散，宣示着这里发生过多么恐怖的混乱。
许颜雾的表情再也控制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奔回自己曾经的家。
“甘棠……”
甘棠叹了口气，拿了两包湿巾给顾萃。顾萃接过后就急急跑上去追许颜雾。
“你说她会恨我吗？”
顾月横看着甘棠，温柔地蹭了蹭她的脸:“她不是那种人。”
“月横，我错了吗？”
听见这样的问题，顾月横怜惜地将她抱起:“棠棠，做人，问心无愧就够了。”
“可是我现在有些迷茫了。”
“人都会有迷茫的时候，这是很正常的。”
甘棠往顾月横怀里缩了缩:“你要陪着我。”
顾月横的声音温柔得像绸缎:“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颜雾，你慢点！”
顾萃一个奶妈根本跑不过这些光练生命体的融合进化者，追在她后面气喘吁吁。
许颜雾跑到家的位置后，用尽全力去搬开那些碎石板。
等顾萃赶到的时候，她已经翻出来了好些东西。
“萃萃姐，月使姐姐可以帮我把它们复原吗？”许颜雾的眼神雾蒙蒙的，“我现在要去找妈妈和表哥，你跟我一起吗？”
顾萃看着她脸上那几乎是恳求的表情，走上前将她搂进怀中:“好孩子。”
“月横，我想清楚了。”
顾月横还抱着她，正顺着许颜雾的信息素味道慢慢地滑行。
“月横，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他们。”
“那就不原谅。”顾月横把甘棠飘到眼睛上的头发撩开，“没关系的。”
“可是我也不想让人类完全灭绝，更不想牵连其他的种族。”
“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永远都会陪着你。”顾月横轻吻了一下甘棠的额头，“你一直是一个好孩子。”
“那下一站我们去云京吧。”
顾月横迟疑了一会:“去云京？你是想亲手解决那些人吗？”
甘棠靠在顾月横的怀里:“那些人应该都已经死了，我只是还在犹豫。”
顾月横朝她摇摇头:“犹豫什么？犹豫要不要告诉他们尽早放弃挣扎？别天真了棠棠，他们只会再杀你一次。”
“也是，看来我真被洛璃影响了。”甘棠苦笑一声，“我何必去担心人类呢？反正，我会将世界重启的。”
“但是我还想去云京基地看看。”
甘棠的眼睛闪过一丝凶光。
虽然秃鹫传来的信息说任务完成，但她还是想亲自确认那些人已经死了。
“那我们等许颜雾回来，然后一起去。”
顾月横的表情里写满了要是没死完就咔咔补刀的意思。
两个人看着彼此的脸，没忍住笑了出来。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五个小时。
顾萃将立在门口的小黑板拿进房里，然后关上了别墅的大门。
云京基地。
管道与泥墙组成的宽敞过道里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表情都沉重又压抑。
“这是本月第三例融合进化者失控。”
秃鹫听着手下的汇报，颓丧地摸了摸光溜的头顶。
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他秃了，假发戴不戴也无所谓。
“基地还有多少融合进化者？”
“还有579名。”
秃鹫觉得疲惫得紧，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停地揉着眉心。
实验已经证明，只有云京范围内的融合进化者会出现不可逆想失控现象。
最开始的时候，为了躲避这个怪象，几乎每天都有融合进化者选择离开基地。
但很快就有人发现，离开云京基地之后，失控的概率居然变得更高，于是又灰溜溜地跑回来。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月使的报复，民众的强烈不满让本就岌岌可危的政府雪上加霜。加之月使出逃时的劫掠，还有美杜莎去而复返的复仇让这种不满直接达到顶峰。
而甘棠送来的尹南与南与凌两个人，给了觊觎领导之位已久的秃鹫一个巨大的助力。
靠着南与凌，秃鹫成功拉拢住南羽夫妇。而尹南那暗无声息的控制，除非高敏感的精神体，其余的普通人根本无法发现。
大领导本来就年岁已高，根本禁不起那些折腾。于是在大领导去世以后，秃鹫顺理成章地坐上了那个位置。
可随之而来的，还有沉重到让人想死的压力。
基地内部的繁荣稳定和国际上的威逼利诱，没有哪一样是轻松的。
“老公，吃午饭啦！”
一个姑娘蹦蹦跳跳地走进秃鹫的办公室，手下识趣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秃鹫看着老婆跑得有些泛红的脸颊，心里一软，仿佛所有的压力都消散在了她的笑容里:“一起吃吧。”
跟老婆一起吃完甜蜜的午饭后，秃鹫先生重新以满格电的状态开始处理公务。
咚咚咚。
“请进。”秃鹫还没抬头就感应到了熟悉的信息素，当即起身去迎接他。“南羽，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南羽神情复杂地说:“庆阳基地发出信号，说月使出现。”
秃鹫瞬间就明白了南羽的神情为什么如此难以形容。
虽然接受了月使那么多的帮助，但他心里对月使会不会报复云京基地还是没底。
“他们还说，月使使用出了新的异能，极大概率是传送。”
秃鹫的嘴角抽了抽，思索半晌，叹了口气:“你怎么看？”
南羽也沉默半晌，无奈地回答:“准备谈判吧，我们别无选择。”
“谈判。”秃鹫又叹了口气，“我拿命给你谈。”
南羽忙着回家陪老婆孩子，把麻烦甩给秃鹫之后飞速地跑了。
等秃鹫思考结束后，发现办公室里只剩了自己一个人。
他摸了摸根本没有的发际线，欲哭无泪。
真是一点同袍情都没有。
咚咚咚。
门被再次敲响。
秃鹫回过神来，一边说请进，一边走回自己的座位。
“老大，月使来了。”
秃鹫的动作一顿，舔舔嘴唇，向小弟确认:“确定是月使吗？”
小弟缩着脖子:“那气息别人来了也装不了啊。”
心知自己逃不过的秃鹫沉下表情。
甘棠来得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做好安排。
“用最高的礼节接待，我随后就到。”
“是！老大！”
秃鹫捏着眉心，默默戴上了假发。
甘棠很难形容云京基地的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仿佛惧怕，又仿佛是厌恶。
现在的甘棠已经不会在意，只是身边的顾月横，看着曾经的研究所，眼露凶光。
“那里面已经没人了，放松。”
顾月横收回视线，见甘棠关切的表情，向她微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事。
许颜雾头一次来首都，但看这周围似乎跟宁安也没什么区别，顿时兴致缺缺。
顾萃摸摸她的头，解释道:“我们之前在的时候，这个基地还很大，人多，风景也好。”
“那现在怎么，比我们那还破？”
顾萃诡异地沉默下去，许颜雾瞬间反应了过来，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
报一丝啊，忘了是你们干的了。
鉴于现在的云京人都已经知道了月使的厉害，一路上居然还真平平安安地走了过去。
“甘棠小姐，好久不见。”
办公楼下，秃鹫站在门口，笑得十分绅士。
他的左手边是南羽夫妇，右手则挽着他的亲亲老婆。
那姑娘的眉眼弯弯，看着就很亲切:“你就是月使吗？长得可真好看啊。”
顾月横浅笑一下:“我是月使的老婆。”
姑娘的笑容一僵，有些尴尬地摸了下自己的辫子。
她只是一个力量进化者，来的时间也晚，还没见过甘棠。
甘棠没有介意，而是递给了她一个小小的礼品袋。
秃鹫忍住了制止的冲动，然后就看见自家的小傻子笑呵呵地摸出来一条珍珠项链。
“谢谢月使！我特别喜欢！”
秃鹫无奈地闭上了眼:“老婆，你先回去吧。”
“大家先进来吧。”凌凌一直想亲口谢谢月使，局面一冷场，她就上前几步，在保持着合理的社交距离的前提下，将几位请进来。
一群人走进了一个不算大的会客厅，门一关，然后各自入座。
“不知道给你们准备什么，所以我给与凌他们准备了几个玩具，希望他们喜欢。”
南羽自觉上前把那一大袋子玩具接过，然后放在了空余的位置上。
短暂的寒暄结束，会客厅里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