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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他纤细修长的左手,那是一只丑陋至极的手:粗糙泛红的皮肤、凹凸不平的疤痕、略有畸变的关节。

没有一块完好的肌理,这样丑陋的伤疤自他的五指向上延伸,直至没入手腕被衣袖遮挡不见。

“你来做什么?”戮青苏见是越罗,松开了她,但还是警觉地询问她的来意。

尽管心生好奇,但越罗还是佯装未曾看见那些伤疤,只拿出瓷瓶道:“适才忘了还你。”

“有劳。”戮青苏将药接过,其实房中有药,即便是越罗不曾送来也无妨。

既是将药送到,越罗也不想久留,转身便出了抱事房。

看着越罗离开的身影,戮青苏出到外头,差人取了房中披风护送越罗归去。

他盯着手中的药瓶好一会儿,末了将它随手扔进了院落一角的杂草丛中。

这天夜里,越罗睡得并不安稳,她又做梦了。

她梦见了和妹妹越锦一起去了想了很久的苏州,他们坐在拙政园中的一处石阶上吃着文创冰糕。

越锦说她长大后要做一名医生,救死扶伤,这样就不怕越罗在赛场上被对手打伤。

越罗笑了,却告诉她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话音刚落,一只满是伤疤的手从身后将她擒住,她以极快的速度脱离了拙政园。

她看见自己的尸体被人从太平间拖进殡仪馆,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她看见放满了奠灵鲜花的墓前,越锦正抹着眼泪,高驰则一边说着小时候不该带越罗回家并介绍越罗认识自己作为拳击教练的父亲,一边说着高家会好好照顾越锦,让她放心走。

从梦中惊醒的越罗眼泪怎么也擦不干,一片黑暗中,她感觉自己被关在那个狭小的盒子里,费尽力气也顶不开盖子。

披起衣衫,推开房门,院中一片静谧,草叶上已结起了冰霜。

在这个神似拙政园的地方,她蹲在地上,一点点地瑟缩,呜呜哭出声来。

哭声将守夜的内侍引来,越罗并不想让人看见她满脸泪痕的狼狈摸样,很快便将眼泪擦干打发她们退下休息。

她回到房内,更夫正巧敲了四更天,这长夜漫漫,难捱天明。

不多久,越罗的房门被人敲响,开门一看,竟是左瑾瑶。

左瑾瑶手旁带有一壶参茶,想是新沏下的。

越罗请左瑾瑶入内,虽是生人,但好过无人。

“越小姐,下人说你哭了?”

左瑾瑶是抱事庭的主管内侍,既是越罗有动静,便先行被禀告给了她。

“身子不太舒爽,劳左内侍费心夜起。”越罗借口。

“可要请太医前来?”左瑾瑶将参茶斟罢。

“不必麻烦,缓了片刻已有好转。”越罗捧着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发觉里头还加有几粒枣仁。

“可要请督主前来?”左瑾瑶略显担忧。

“不必。”越罗回绝,半夜叫戮青苏来这算什么?

既是提到戮青苏,越罗不住打听一二。

“左内侍,戮厂督的病……”越罗并未直接问出口。

左瑾瑶知道越罗是想探听消息,想到她是戮青苏的未婚妻,又想到越罗给戮青苏披衣,略作思量后开了口。

“督主的病每年秋时发作,夜里咳嗽,并非什么大病。”左瑾瑶将轩窗掩实,“只不过今时不同往年,秋风吹得厉害了些,病症有所加重。”

每年发作……

左瑾瑶见越罗似有思量,又道:“在下知道越小姐不是个坏人,日后成婚,还请越姑娘悉心照料督主。”

“那他的手?”越罗还想深入。

“手?”左瑾瑶扫了越罗一眼,“越小姐是说督主的右手吧?督主的右手长年穿着手衣,不见外人,想是个人习惯。”

看来左瑾瑶没有见过那些伤疤。

越罗将茶杯放下,起身道:“左内侍,谢谢你过来看我,我已无大碍,想再睡会儿。”

“既是如此,那在下便先行退下,如若有事,可让守夜的内侍前来唤我。”左瑾瑶并未将参茶收去,而是提醒道,“参茶里头加了安神用的枣仁,越姑娘可多饮些再睡。”

从披香小筑离开后,左瑾瑶径直往抱事房去了。

抱事房内,戮青苏披衣坐在案前,像是等候许久。

左瑾瑶叩门入内,道:“督主,参茶里按您的吩咐加了枣仁,越姑娘已饮下。”

“当真哭了?”戮青苏询问。

“想是梦魇,双眼通红,是哭过。”左瑾瑶如实相告。

“看来越铖的衣袖得做得再宽大些!”戮青苏自以为是宴会上杀了李庚吓坏了越罗。

左瑾瑶不曾隐瞒戮青苏,只将越罗询问的事禀告:“越姑娘向在下打听督主病症之事。”

“还有呢?”戮青苏意料之中。

“还有……”左瑾瑶的目光落在了戮青苏的右手之上,她也想知道那只手衣之下究竟藏着什么,“还有督主的右手。”

“好了,退下吧。”戮青苏站起身来,“以后她想问什么,让她直接来问我。”

左瑾瑶点头称是,退出抱事房。

左瑾瑶走后,戮青苏在窗前站立片刻,出到外头将杂草丛中的瓷瓶取回。

翌日一早,披香小筑门口便围满了内侍,他们个个将头伸长,探看着越罗怪异的举动。

披香小筑院子偏小,越罗先是小跑了两圈,始终无法施展手脚,只好改做原地转体、深蹲和蛙跳。

“这是如传闻所言害了疯病?”一名女内侍伸长了脑袋,正见越罗抬起单腿、手臂交叠置于胸前进行转体。

“行为怪异,不愧是名动京都的小夜叉。”一名男内侍收回伸长的脑袋,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儿,捏着兰花指指着双手抱头进行深蹲的越罗细声道。

“身着单衣做着如此招摇的动作!不雅!”另一名男内侍应承道。

“乖张!”

“有伤风化!”

众人七嘴八舌,直至身后传来左瑾瑶的咳嗽声。

左瑾瑶的身侧,戮青苏一身朝服,面色铁青。

“督主……”一众内侍接二连三扑通跪下,颤声求饶,“督主饶命!”

戮青苏抬起右脚踩上其中一人肩头,将他的跪姿压正,垂头问他:“好看么?”

被压着的男内侍瑟瑟发抖,扫了一眼戮青苏的脸色,一摊液体即自他下衣内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