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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越罗起了个大早,晨练梳洗后便让阿杳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也顾不上将妆容细细描画,随用了两口早膳便拉上左瑾瑶说该出发去往朝圣街。

左瑾瑶只道时辰尚早,再怎么也得过了辰时再去叨扰。

越罗这才惊觉是自己兴奋过了头,此时前往朝圣街拜访娜娅确实不妥。

前往朝圣街路途中,越罗购置了一盒上好的大红袍、两匹提花布料作为前往拜访的伴手礼。

此行只有越罗与左瑾瑶两人,在踏入朝圣街时越罗想起前次的暴动尚有些后怕,但一想到符文已经破译,心中又不住欢喜起来。

赶到庄园时,安特朝越罗招了招手,咧嘴一笑露出齐整的八颗牙齿。

“您就是越罗小姐吧?”安特右手按在胸前,朝越罗鞠了一躬,随后将两人引进庄园。

娜娅透过窗子见越罗前来赶紧出门相迎,一把拉过越罗的手道:“我的父亲已经等你很久了。”

说着,娜娅让安特招待好左瑾瑶,拉着越罗小跑上楼,书房里,费南桥带着一副单片眼镜,正坐在书桌前翻阅书籍。

“父亲,越罗小姐来了。”娜娅上前亲昵地勾住费南桥的肩膀。

越罗即向费南桥行礼。

“娜娅,为父要和越罗小姐单独聊聊。”费南桥示意娜娅离开书房。

娜娅本想同越罗多待上片刻,闻此略有失落,但很快便又欢快说:“那我去做些点心,我想让越罗小姐尝尝我的手艺!”

娜娅走后,费南桥久久未言,像是在等越罗开口。

“我是一只海鸥。”

越罗斟酌了半天,终于试探道。一缕天蓝色的光影打在越罗的半边脸颊上头,好似半片平静的大海。

“那个时空还好么?”费南桥自书桌前起身,在无数种艳丽色彩包裹当中,他逆着光的身影宛如这个时空里最最神秘且伟大的神祗。

“公元2022年,世界和平。”越罗并不确定费南桥来到这个时空前是哪国人。

“大中-华是否崛起?”费南桥看向越罗,略有艰难地将积压在内心的问题抛出。

“科技发达,经济繁荣,已是世界强国。”越罗亦看着费南桥,在话音落下时,她看见费南桥眼中饱含泪水。

“我来到这里已经四十五年了,四十五年前,我是一名驰骋在祖国母亲怀抱中的研究员。”费南桥热泪盈眶,他将单片眼镜摘下,颤抖道,“我死于一场人为车祸,再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这里,成了西国大蛮一名三岁的儿童。”

“我是一名拳击运动员,死于突发脑溢血,我很高兴找到同胞!”越罗哽咽着,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当下的心情。

这一刻,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她与费南桥紧紧地相拥。

两人难掩心中激动,抱头喜极而泣。

擦干眼泪,越罗与费南桥一同坐下,绘声绘色地向他描述祖国是如何繁荣昌盛,人民是如何安居乐业。

经济、科技、文化、世界格局。越罗滔滔不绝,她的表达是那样地热烈,以至于费南桥透过她满载自豪的泪水感知到了她对祖国与原有的生活是何等的眷恋与热爱。

费南桥突而有些害怕,她害怕越罗会问出那个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费老师您知道回家的方法吗?”

越罗心怀期待,她注视着费南桥,希望听到一个完美的答案。

可费南桥的目光中却流露出不忍,他缄默良久,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回答说:“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像是盛满希冀的瓶子砰然落地,瞬间被摔得粉身碎骨,越罗双腿一软往后跌去了数步。

怎么可能呢?

尚未擦干的泪水愈涌愈烈,好似陷入泥潭,越罗妄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猛地将双目抬起,问到:“那张写满符文的纸张上,难道没有记载任何回家的方法?”

费南桥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费老师,您骗我?”越罗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一个真相,她希望这一切都是费南桥朝她开的一个玩笑。

“越罗,这四十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找寻回家的方法,直到一年前,我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费南桥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古老的书籍,翻到其中一个章节,递给越罗,“物质是精神的载体,在家的方向,我们的肉体已经消亡,是造物主为了将我们的生命延续,让我们在这个时空里借用他人的肉体重生。”

越罗颤抖着双手将书本接过,她看见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毛虫蜕变成蝶的过程。

只是那尚未长大的毛虫,有着婴儿的形态。

毛虫逐渐成长,造出的茧房宛若一副棺椁,直至破茧而出,毛虫长出了翅膀,再往后,便成了一座土堆。

“生命,是一场轮回。那些本不该逝去的灵魂,都将在另一个时空里重生……”越罗念出了土堆之下的一行文字。

是梦里的那句话。

“不必怀念,寻求亦为徒劳,时间尽头,万物皆是尘埃。”费南桥机械地吟诵出后半句。

在得知真相时,他也曾陷入绝望,是女儿娜娅的笑脸为他在黑暗中点燃起一盏引路之灯。

“孩子,好好珍惜当下的生活。”费南桥是那样地语重心长,像是家中慈爱的长辈,他抬手抚摸着后辈越罗的头,给予她谆谆教诲,“当我们再度死去,结局一定是化作再也不可能苏醒的尘埃。”

尘埃在杂乱的光影里跳跃舞蹈,越罗眯起那双红肿的双眼愣愣地注视它们,任由它们一片接着一片附着上她的躯壳,直将她压得寸步难行。

当娜娅兴高采烈地将亲手做的点心捧到她的面前时,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僵硬地挤出一个别扭的微笑。

好似失去力气,她五指一松,点心滚落到了地上。

不知是大脑过于嘈杂,还是过于安静,越罗一时之间无法进行过多的思考,便连一句简单的对不起也好似被人从脑海里抹去。

她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戮府,她将自己关在房内,环膝蜷坐在拔步床上,头枕着膝盖,宛若一具被抽去灵魂的尸体,水米不进,任是谁同她交谈,也都一句话不说。

左瑾瑶见此命阿杳等人看好越罗,前往东厂将情况告知戮青苏,却不想戮青苏一早便进宫去了,眼下尚未回来东厂。

左瑾瑶左等右等,直至天暗了下来也没能等到戮青苏,便只能托展江传话,又趁夜去了城郊将君迁子请来。

房内一片漆黑,越罗依旧保持着蜷坐的姿态,君迁子上前同她搭话,也未得回应。

“夫人这是失了心。”君迁子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直道越罗的情况颇为棘手。

正当左瑾瑶等人手足无措时,戮青苏接到消息快马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