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猜测越罗没那么早醒来，戮青苏还是赶回戮府用早膳。
“怎生起来了？”
戮青苏刚进正房便见越罗坐在梳妆台前，沈嬷嬷正立在一旁正欲上前为她挽发。
“我知你要回来用膳，正巧也醒了。”越罗并未将玉梳递给沈嬷嬷，而是自顾自地打理头发。
戮青苏示意沈嬷嬷退下，沈嬷嬷走后，他来到越罗身旁，自她手中将玉梳抽走，为她梳理起长发。
戮青苏毕竟是个男子，哪里会梳繁复新颖的发髻？可他的手很巧，照着越罗的比划不一会儿便为她梳起一个简单美观的单螺髻。
“你好聪明。”越罗顶着发髻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满意得不得了，“便是阿杳，为人梳惯了头，不熟悉的发髻梳起来也得照着图册一步一步来呢。”
戮青苏自妆箧盒里挑了两件发饰为越罗别在发间：“讲究形似罢了，梳理方法不论。”
越罗点点头，伸手取了螺子黛，正要描眉时戮青苏又自她手中将螺子黛拿了去。
越罗本是不太相信他的技术，但一想到他的画技炉火纯青，便也任由他了。
戮青苏微躬着身子，神情很是专注。
认真起来的男人果然都很帅啊……
越罗看着他，心里不知怎么竟有些小得意。
他可是说要把心肝都扒给我呢！
想到这里，越罗不住抿嘴偷笑了起来。
“别乱动。”戮青苏捏住越罗笑得抖起来的小脸，“都画歪了。”
不一会儿，戮青苏将越罗的脸松开，一对浓淡恰到好处、灵动美观的双燕眉映在镜中。
“你此前在太后跟前做事，莫不是给她梳妆的吧？”越罗侃道，又伸手取了盒胭脂，未等戮青苏来抢便塞进他的手里。
戮青苏面色稍稍一沉，见越罗眉眼带笑，又瞬时软下眸光，取了胭脂轻轻点在她的唇上。
“我戮青苏这辈子只给你一个女人梳妆。”戮青苏不怀好意地手一抖，点在越罗唇上的胭脂不小心画出去一些，他便水到渠成地抬手为她擦拭。
温热的指腹摩搓着越罗娇嫩的唇瓣，越罗这才惊觉又进了他的套，耳根一红赶忙推开他的手自梳妆台前起身，拿起衣衫穿着起来以作掩饰。
早膳越罗差厨房现包了些馄饨，正巧送来。
本是食不言寝不语，可越罗似乎很喜欢在饭桌上说正事。
“昨日追杀我的人……”越罗呼呼呼吹了吹调羹舀起的馄饨。
戮青苏看着越罗鼓着腮帮子的模样浅勾起唇角，又做严肃态道：“眼下暂无线索，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在揪出躲在后头的人之前，我便不乱出门了。”越罗觉着还是待在戮府比较安全，虽说无聊了些。
“一切照常便好，我让杨复、孙瑜、钱峰、卫彰他们四个暗中护着你。”戮青苏手底下的人自不是吃素的，若非前日地势正中杨复短处，需顾着的人又多，区区两个黑衣人根本不足为惧。
另则，既是未曾得手，必定再有行动。越罗待在戮府自是最最安全，但若是她出门，便能将躲在暗处的敌人引出，这于揪出幕后黑手有利。
越罗点点头，又想起昨夜在松月庵的一些事。了怨在听到戮青苏回答后那夹杂着失望的目光在她的脑海久散难去。
虽说她如今断定了怨是个好人，但她却还是觉着了怨看待自己与戮青苏的眼神有些特别。
她想起了怨在她离开时给她的安神香，不过是一面之缘，随口一问，了怨竟是将她梦魇的事记在了心上。
未免太过上心了些……
难道了怨同戮青苏有什么关联？
越罗想到这里，不住悄悄看了一眼戮青苏，只见他面色冷淡，正嚼咽着吃进嘴的东西。
戮青苏察觉越罗在看他，将目光投了过来。
“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戮青苏忍着窃笑，强摆出一副清冷之态。
“我没有！”越罗知晓被误会，赶忙争辩，末了才小心翼翼道，“我觉着了怨师太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总觉着你同她有什么关联……她像是与你亲近的长辈……”
越罗是斟酌过后才说出这番话的，她再次回想了怨的眼神，深剖之后，发现其中夹杂着一些别的情感——
柔和、热诚，以及一丝丝母性。
戮青苏听闻越罗的言语后并未将手中的调羹放下，只是继续吃他的馄饨，像是在谈论他人的旧事一般云淡风轻道：“她绝不可能同我有所关联，我早便家破人亡了。”
越罗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眼底蒙上一层似有近乎无的阴翳哀伤之色。
“对不起……”越罗心生自责，她实不该问这些。
戮青苏听闻越罗的道歉手上的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馄饨。
他摸了摸越罗的后脑勺，看着她的眼睛宽慰她道：“我活了二十五年，确有过得极为悲惨的年岁，偶然提起也确实会有些伤怀。但这么些年过去了，那些旧事早已不足为惧，我也没有那么脆弱。”
即便戮青苏如此言说，可越罗心中还是过意不去。
家破人亡、乞讨度日，真的不足为惧么？
“纵是你不问，我也知晓你定是对我的过往心有好奇。”戮青苏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本不该对你有所隐瞒，可我眼下不想让你听到那些不堪且残忍的过往。等时机成熟，我自会讲与你听。”
越罗将指间的调羹捏得更紧了，她使劲地点头。
越罗试图转移话题：“了怨师太提到的封疆王……”
“封疆王是大黎第一位异姓王。”戮青苏轻轻叹了口气，果如越罗设想，他是知晓封疆王旧事的。
“异姓王？”越罗对“异姓王”三字并未有什么好感。
在她的记忆里，中-华历史上的异姓王几乎都未落得什么好下场。
戮青苏并未继续给越罗讲述封疆王之事，只道：“官场上的一些事，我还是希望你知道得越少越好。眼下你最紧要的，是将身子养好。”
越罗再次点点头，突而想起昨儿夜里竟未曾梦魇。
奇怪！房内并未点了怨送的安神香啊！
难道是君迁子配的新药见效了？
“待用完早膳，你便再睡个回笼觉，散值后我会尽早归来，陪你出去走走。”戮青苏道。
用完早膳，戮青苏便快马回到东厂，这几天手头的公务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为了准点散值，他还得埋头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