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胭同越罗对视一眼，朝越罗点了点头。
越罗心领神会，让阿杳将平阳、平旭领去别院，又屏退左右，这才让门房将人请进来。
来的人乃是定安王府的护卫，他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越罗，像是有所顾忌。
“戮夫人不是外人，明说便是。”黎胭已然自了怨口中得知戮青苏的真实身份，既是自家人，也无需避着。
听闻黎胭言语，来人这才开口道：“王爷身侧的亲信传来急信，说是王爷连败几场仗，丢了好几座城池，前两日夺城之战时出了意外，身受重伤后不知所踪！”
“什么？！”
听闻危锦山身负重伤不知所踪，黎胭脸色刹时苍白，条件反射猛地站起身来。
只待来人又重复了一声，她整个人身形一晃，幸而撑着小几方不至于跌倒于地。
越罗闻言亦是站起身来，面色凝重地走到黎胭身旁，将她扶着坐下。
裴党果然收网了！
关于如何让天家彻查苏家旧案，戮青苏并未同越罗说过详细的谋略。
可即便如此，越罗坚信，危锦山失踪，只是整个计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换言之，越罗坚信，危锦山的失踪，乃是危锦山有意而为。
毕竟，如逝去的封疆王苏扩一般，定安王危锦山亦是此前从未吃过败仗的战神啊！
突而连吃几场败仗，自是显得突兀。
越罗稍有思量，安慰黎胭道：“王妃，王爷武功高强，定会安然无恙。此传信乃是数日前的消息，想来这几日，王爷或已回到军中。”
黎胭挥手示意传信的护卫退下，方将目光投向越罗，似乎想从越罗口中得到某种验证：“……可是计谋的一部分？”
黎胭与危锦山感情甚笃，危锦山哪里都好，唯一欠缺之处便是在朝堂之事上向着黎胭时有什么便瞒什么。
越罗虽未回避黎胭的目光，可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也不能实打实地确定这是计谋的一部分。
好在这时，戮青苏归来。
戮青苏明显已然知晓危锦山出事，他的面色一如往常。
直到一眼瞥见坐在正厅里的黎胭时，他的目光方有些许不同。
越罗将适才发生之事告知戮青苏，戮青苏只上前同黎胭道了一声：“无论发生什么，危家都不会有事。”
既有戮青苏此言，黎胭逐渐放下心来。
待黎胭带着平阳、平旭回去定安王府，越罗与戮青苏一道进入正房，越罗看了一眼时漏。
申时三刻。
分明尚未到散值的时刻。
“今日如何早退了？”越罗询问戮青苏道。
“五日内大蛮攻占大黎三座城池，定安王负伤失踪，太后传召一干大臣入宫商议此事。我刚自宫里头出来，再赶去东厂也来不及，索性便直接归来了。”戮青苏一脸寻常，语气亦是云淡风轻。
越罗见戮青苏神色淡然，加之此前他对黎胭之言语，确定这是计谋的一部分，自也将心放了放。
“那接下来，我们如何行事？”越罗好奇追问。
戮青苏并未回答，而是对越罗道：“瑾瑶不在家中，你出门的少，眼下时辰尚早，为夫陪你出去走走。”
不容越罗拒绝，戮青苏利落地更换了衣衫，揽着越罗往外走去。
即出府门，刚行至街市，越罗便察觉周遭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诶！你听说了么？定安王打了败仗！”
“什么？定安王居然吃了败仗？！”
“他可是定安王啊！居然打了败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啧！什么不可能？蛮子攻占我们大黎三座城池，只用了五日！”
“打回来啊！定安王一定能将那几座城池打回来！”
“恐怕是打不回来喽！唉！”
“你这话什么意思？”
“哥儿几个还不晓得吧？定安王失踪了！身负重伤生死未卜！”
“定安王一心为国为民，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无事！”
“就是！蛮子嚣张不了几日，且等定安王收拾他们！”
……
越罗的脚步在围于茶摊的百姓闲聊声中顿了一顿，随后抬头看向身侧的戮青苏。
戮青苏稍稍将她揽紧了些，继续向前。
一条街走下来，越罗发现危锦山战败之事近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市井百姓提及此事，有为危锦山安危担忧的、有愤愤不平叫嚣着要打大蛮的、还有忧虑两国爆发大规模战争的……
当然，其中不乏辱骂危锦山无用之人。
“为免扰乱民心，此事本是秘而不宣，可不过一个时辰，整个京都便传得沸沸扬扬！”戮青苏低声对越罗道。
越罗瞬时便明白了什么：“是有心之人在背后操控？”
戮青苏并未否认：“且再过两日，如不出所料京都上下将遍传定安王通敌卖国。”
“这是……要借民心一举扳倒定安王？”越罗脚步一顿，再次抬头看向戮青苏。
戮青苏微微点头，抚摸着越罗的发髻，缓声道：
“苏家乃是代代忠臣之武将世家，从来威望颇高且为民心所向。
“当年，即便是父亲通敌卖国之流言席卷市井，信的人也只在少数。
“可危家与苏家不同，定安王出身布衣，无靠背氏族，百姓虽对他心生崇敬，可实际极易产生动摇。
“毕竟，权势的涡眼当中，有的是误入歧途的‘忠良’！
“介时只消多遣些人煽风点火，百姓深受蛊惑定会逼着天家惩处危家。”
越罗心觉窒息，却又心有疑惑：“裴党故技重施，难道就不怕引人怀疑？”
百姓也不是傻子啊！
“市井百姓终日为生计劳累奔波，二十年前的旧事，又有几个人时刻记在心上？”戮青苏知晓越罗话中深意，他的眼底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落寞，“况且，百姓之言，在天家眼里向来无足轻重，难有帝王会用心听取。”
戮青苏放眼长街，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被流放出京那日。
百姓为父亲鸣冤的声音响彻青空，可最终还是被武力镇压。
“裴党敢于故技重施，他们该是认定此计能将定安王打入万劫不复！”戮青苏顿了顿，“毕竟，太后一直想要自定安王入手扳倒岳父。定安王一除，相当于斩去岳父臂膀，太后何乐而不为？”
换言之，华清琦为了自身利益，将会如同当年的先皇一般，放任裴党构陷。
“那该如何破局？”越罗听得心惊肉跳。
戮青苏的双眸是深邃以至高光不明，他一字一句——
“以舆论粉碎舆论！
“以民心打败民心！
“以权力诛杀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