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崇林，他哈哈地笑着。
“看把你吓的，那是西瓜，你当人头啦？”
“去你妈的！”戴正光骂完也镇定了，“进来也不打声招呼，早知这样，我不该把钥匙给了你。”
“还说呢，安这么一个鬼火似的屁灯，难怪惹鬼。”
“操，别鬼呀鬼的好不好，说得人后背都冷嗖嗖的。”
“后背冷嗖嗖？你那叫身子虚，两眼还发花吧，头也晕是吗？都叫女人掏空了！难怪西瓜当人头了。”
戴正光说：“哥们，可别开这样的玩笑，咱如今就是肥肉送到嘴边也不敢张口了。”
“你果真又和女人泡上了？莫不是那天那个弹古筝的？”
戴正光点点头：“是我四年前的一个朋友。”
“该不又是一个初恋情人？”
戴正光只是笑。
“应该称往日情人是吧？”白崇林想了想，“要真是四年前的，我怎不认识呢？”
“我们当时相处不久。”
“后来突然断了联系？”
戴正光点头。
“就那天在望山楼茶庄看那么一眼的那个……”
“后来，我又找到她家。”
“她家住哪里？”
“就在隔壁！9412房。”
白崇林沉默了，他直愣愣地看着戴正光。
“老弟，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白崇林笑了：“哥们，要说我不该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女朋友比周薇还玄。你是不是真撞……问一句最白的话吧，看过她身份证没有？”
戴正光摇头。
“四年前没看过……这次也没看？”
戴正光连着点了两次头。
白崇林脸上现出一副少有的严肃，说：“她现在还在家吗？”
“上班了。”
“到哪上班？”
“好像是什么都？我没听清。”
白崇林笑了，是冷冷的笑。笑完他说：“听老弟一句话，也许我多心了，我总觉得那儿有点不对劲。我劝你呀！最近最好少近点女色，你怕是遇上桃花劫了，千万可别以为是桃花运。”
戴正光两手紧压自己的太阳穴，也许是酒力发作，也许是白崇林的话激的。他说：“口真渴，把那西瓜杀了吧？”
白崇林二话没说，手起刀落，“卜”地一声，西瓜便裂成了两半，是个不错的台湾无籽西瓜。
“好呀！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话音未落，人已卷到房子中间，是国振光。
戴正光有些诧异：“怎么，你们俩约好来的。”
国振光已经端起一瓣瓜片：“不欢迎啊？”
不待戴正光反应过来，白崇林已经接过话茬：“是我让他来的，今天不是星期五了吗？”
戴正光说：“又想开台呀？”
“操，老子就是不信，打一次麻将惹一次鬼？”国振光说。
白崇林说：“我老婆来不了，她今晚值夜班。想想，我也不敢让她来呀！”
这小子够自私的，就你老婆怕死？戴正光心里骂着，嘴里却说：“怕什么？老的不去新的不来，说不定那变态佬能帮你换马。”
就你小子心花，父子有种，让你找一个挨宰一个一辈子打光棍才好，白崇林说的也不是心里的话：“象你这样，马也换得太快了一点。”
国振光说：“换不换马，我看现在先找够马再说。”
白崇林发狠地说：“操，不用找了，就打三人麻雀，说不定打着打着周薇就回来了。”
他是成心引鬼。
戴正光头上麻麻地，他真怕打麻将又打出什么变故来。就说：“我看算了，我头有点疼，我们能不能换点其他什么节目。”
白崇林想想，就想起那个弹古筝的姑娘。他说：“要不，我们喝茶去。”
国振光反对：“那有什么意思？”
白崇林说：“你不是想见识见识戴正光刚刚找到的昔日情人？”
“什么？这么快又泡上啦？”
“不是泡上是找上。”白崇林有意纠正。
“哪我还非得去见识见识一下不可。在什么地方呀？望山楼？”
白崇林摇头，指着戴正光说：“你问他呗。”
戴正光也想去看看她的工作环境，但又不免有些为难：“我真没听清楚，只记住一个‘都’字了。”
“有‘都’字就好，帝都名都京都沙都银都那个都我们不认识，反正我有车，跑着找呗。”国振光此时表现得比谁都积极。
戴正光不大相信：“什么，你有车了？”
白崇林替他回答：“昨天才买的。烧包！”
“什么牌子？”
“奥迪A6，省部级的呢！”
“得40多万吧？”戴正光依然不大理解，“不是说下岗了吗？哪来这么多钱？”
“是袁莉送我的，咱早就是穷出了名的三无阶级:无车、无房、无存款。”国振光自嘲。
“可是找到一个小富婆，什么就都有了。”白崇林说：“茶花女可真旺夫，两人还没上床，夫家就上岗了，国土局！”
戴正光舔了一下舌头：“牛b！”
国振光很是自豪：“局长是我老首长。嗨，这年头，就只战友顶用。”
三个人边说边走，很快便都钻进了神龙车箱。国振光坐到司机位上，刚刚点着火，便揿响了唱机，是一首流行音乐：
我是一只小小鸟
怎么飞呀飞不高
寻寻觅觅 寻寻觅觅
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的要求
是不是太高、太高
…………
歌声随着马达颠箥畅扬。
白崇林碰了一下戴正光的肘子：“怎么样？感觉如何？”
“还真不错。”
他们就在这不错的音乐声中进进出出，一会儿酒吧、一会儿茶座。一会儿舞厅，寻寻觅觅，几乎走遍了全市有“都”字的娱乐场所，什么金都银都帝都悦都沙都晶都名都……都都都没见司徒娟子的踪影。
“真是活见鬼！”国振光不由地骂了一声。
凌晨2点30分，都都都歇业了。
白崇林说：“是不是她根本没出来，或者出来又回去了。”
“打个电话回去看看吗？”国振光说，“别把我们当猴耍了。”
戴正光说：“我电话打过多少次了，打她家没人接，打她手机关了……算啦，咱们走吧？回去！”
白崇林说：“回去就回去吧，不过，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我看还是先别回你那个9413吧！”
国振光因为没寻着人很丧气，也开始有点烦了，说：“那家近到那家，反正离天亮也就三个来钟头。猫一下呗。”
戴正光也觉得后背冷嗖嗖的，他说：“就到崇林家吧，就的这附近。”
三人进了白崇林家的门，还没说上三五句话，戴正光就熬不住了，说声：“我头更痛了，先睡吧。”便和衣倒在客人房的铺上。
白崇林笑着对国振光说：“这家伙这些天是被女人掏空了，瞧那身子虚得呀！”
国振光说：“不是讲可以采阴补阳？”
“那得看找的什么人，他那些尽是旱田，人家还等着采他的阳补阴呢！”
两人都笑。
笑完之后白崇林说：“你就睡我那床上吧？舒服些。”
“那上面可能都是你和老婆的混合味，我怕睡不着，我还是睡客厅沙发吧。”
“去你的。”
不一刻，国振光的呼噜声也响了。
白崇林记起了老婆规定的纪律，冲了一个凉，又在卫生间里抽了根烟，这才脱了衣服躺上床。
白崇林躺下不久，便听到客人房里有动静，他正想起来看看，却见戴正光从屋里傻楞楞地走出来。他不上卫生间，偏往厨房里去，摸索了半天，操出一把白晃晃的菜刀，正直楞楞地朝客厅走去。
白崇林的第一个闪念就是：他要杀国振光。他想喝住他，或者冲过去夺下他手里的刀。但他来不及喊，也没下床，蓦地坐起后，便也楞楞地注视着戴正光。这时的戴正光忽然站住了，像是在地下寻找什么。却只能低下头而弯不下腰去，像个木偶，僵硬着身子，就连那只持刀的手也只是松松吊着。于是，白崇林脑际里浮起了第二个闪念：他是在梦游！
因为是画家，他曾听一位医生朋友说过，遇到梦游病人不能突然把他叫醒，一叫不把他吓死也会把他吓病。
白崇林松了口气，看到戴正光犹豫了片刻后正朝自己走来。他干脆躺下去等着他。
戴正光果然走近他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摸到了他的脑袋。
白崇林一边憋着气儿让他摸，一边紧紧盯着他持刀的左手。
戴正光摸了一会，又用手指弹了弹，只听他喃喃自语一句：“嗯，怎么还没熟。”说完，又转身朝客厅走去。
白崇林赶紧溜下床，从他身边稍稍走过，到了客厅，赶在戴正光走近之前，摇醒了国振光，指着正在走过来的戴正光。
国振光想叫，嘴却被白崇林捂住了。白崇林对国振光轻声说：“没事，他是梦游，注意点就行。”
戴正光过去，又摸住了国振光的脑袋，也用手弹了弹，还是那句话：“嗯，又是不熟。”转身时还多了一句：“这白崇林，傻瓜买生瓜。”
两个人都想笑，却同时伸出了一条长舌头。
看着戴正光直楞楞地走回厨房，放下刀。还咕噜噜灌了半瓢水，又回到自己的铺上和衣躺下，呼呼噜噜拉起风箱。
国振光和白崇林同声骂了一句：“妈的，够险。”又都相互指着对方，“好在你是个生瓜。”就一齐笑了。
两人已经完全没了睡意。
国振光说：“我看周薇就是他杀的，杀了人自己还不知道杀了人。”
白崇林说：“这样杀人应该是没罪的。不管周薇是不是他杀的，我看我们都应该动员他到公安局里投案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