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树豪回到他的办公室头又疼了：戴正光闹着要去找周薇。
而这几天，戴正光的脑子却特别的清醒。
清河别墅的血杀案后，戴正光不得不向公安局交代他事前曾向白崇林借妻的事。公安局又向白崇林的妻子甜甜作了调查核实，才又扯出一个周薇来。戴正光怎么也不相信，他所认识的周薇怎么会与假丁蓉蓉扯上关系，而且两人一交手就是200万美金，那更是天方夜潭。可是甜甜却一口咬定，说她亲眼所见，而且那个周薇白崇林还画有她的头像，自已的印象格外清析，决计不会认错。这就让戴正光更加坚定要去会会周薇的决心。
“你真的想去找她？”戴树豪问儿子，表情严肃起来。
戴正光点点头：“不仅是想，而且是必须。”
“还爱着她吗？”戴树豪抽出一根烟叼进嘴里，又抽出一根递给戴正光，“你坐吧。”
看来，他对这个话题很有继续谈下去的兴趣。可是戴正光却不怎么配合，他接过烟卷，依然站着说话。
“不！我只是想见见她。”
“只是想见见，就这么简单？”戴树豪盯着儿子的脸，“来回机票就是四五千块钱啊！”他审视了他一会儿，又说，“不过，那可是个不错的姑娘，很有志气。你看看这个吧。”
戴树豪说着，打开抽斗，拿出一封已经打开过的信，递给戴正光。
戴正光接过手，抽出信纸，一眼就先盯着了信的落款“周薇”两个字，再急急地回头看了一遍信的内容。
信是一年前写的。字写得漂亮秀气，大意是很感谢戴树豪要替她在江都找一份工作的好意。但她表示，她的生命已经和广漠的西北连到了一起。那里毕竟是她父亲的故乡；而且，她已经习惯了贫穷和僻静，她更离不开那几十张童真的笑脸，那伴随着鸡鸣狗吠的朗朗书声……信不长，却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她现在是个山村教师？”
戴正光捧着信的手有些发抖。难道这些日子所见到还睡过的那个周薇也是假的？他沉吟：“山村教师？”
“是的。”戴树豪看着自己吐出的烟雾，缓缓地说：“整个学校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教师。本来，她和她的丈夫在一起，可是几年前他的丈夫熬不住穷跑了……”
“你对她的情况很了解，是吗？”
戴树豪点了点头。
那天谈他父亲的时候，就谈到她。那时戴树豪竟然装得好像连她名字也记不全似的。要不是面对的是自己现在还叫着他父亲的人，戴正光真要发火了。
“那你上次……”
“我是怕你干扰了她宁静的生活。”
“嗬！”
父子相对无言。良久，戴树豪才又问：
“你怎么会忽然想到要去看她？”
“最近，有一个自称为周薇的人来我，她确实和我记忆里的年轻周薇没什么两样。我怀疑她跟我从前的几个女友被杀有关……”
“嗬，周薇来找你？那个你引来住进小筑9413房的那个女人？”戴树豪用犹疑的目光看了儿子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有些犹疑的口气问，“不会又是你的幻觉吧？”
“幻觉？那怎么可能。”戴正光有些生气了，“一个大活人就在你的怀里。”
“嗯，那肯定不是真的周薇。”戴树豪耸耸眉头，站起来，想了想，说，“你得把她抓到公安局去，好好审审。”
“现在我想见都见不到她。”刚刚坐下的戴正光也跟着站起来，就在戴树豪的书房里踱起步来，“她时隐时现，出没无常，有时，我都怀疑她不是人，是个鬼。”
“是吗？”
戴正光站住，点头。他放低声音说：“她连着失踪了好些天，大前天晚上，有人看到了她，在王后咖啡语座……”
书房外忽然有人敲门，是办公室小陈端着咖啡进来。
戴正光没有继续说下去，戴树豪也没继续问什么。等着小陈放下咖啡转身后，戴树豪对着她的身影高喊了一声：
“帮正光订张30日往兰州的机票，早班的。”
“是！”小陈答应着走出门去。小陈长得有些像清河别墅原来那个小保姆。
戴正光坐回到原来的椅子上，目光也从门口回到戴树豪的脸。他犹豫了片刻，终于问道：“爸，你与原来那个小保姆、就是那个假丁蓉蓉到底什么关系？”
戴树豪愣了一下，拉着脸骂了一声：“混！你说什么关系？”他自己作答，“当然是主人与保姆的关系呗。”说完又狠狠地瞪了戴正光一眼。
戴正光早就习惯了父亲的吹胡子瞪眼，不过，还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问的是有些放肆。他说：“我是想问你了解她吗？”
“了解？”戴树豪也问自己，公安警察也曾反复多次的问过类似问题。
戴正光有些嘲讽地：“一年多，你与她朝夕相处，难道就没有看出点蛛丝蚂迹？”
戴树豪着实有些尴尬：“我真有些晕头了，就像半路拾了个宝，光顾高兴。”
戴正光也笑了，是一种和解和歉意的微笑。他说“她可是个不一般的姑娘，你知道吗？她最少能讲三个国家的语言。”
戴树豪又是一愣：“你瞎吹。”
“不是瞎吹，是真的。”戴正光抽出书桌上的大中华吸了起来，“她的英语讲的比我流利，还会讲法语。”
“真的？”戴树豪还是有些不信，“我怎么就不知道？”
“当然是真的！我是亲自监听过的。”戴正光把桌面上的一杯咖啡推到戴树豪的面前，“爸，你再用心的品一下这咖啡，与你以前喝的小保姆泡的咖啡，味道有没有差别？说乡下姑娘，就是一般酒吧、咖啡厅也泡不出这种味道来。”
戴树豪果然很认真地品着，他把皱紧的眉头松开说：“品牌都一样，味道是有些不同，不过得很细心地品尝。”
戴正光点了点头：“那小保姆泡的咖啡我一开始喝就感到十分出彩。别说乡下姑娘，就是一般酒吧、咖啡厅也泡不出这种味道来。”
戴树家听出了兴趣：“你还看到别的什么没有？”
戴正光没直接回答，却又问：“这小保姆你是怎么弄来的？又是余妙去帮找的吗？”
“余妙？你对她也有怀疑？”戴树豪听出警觉。
戴正光回答；“对余妙我暂时还说不出什么，就是对那小保姆我的怀疑太大了。”
“那小保姆我真的是在半路捡来的。”戴树豪于是一五一十地讲了他在珠江桥头如何偶遇跳江女，又是如何救她，又是如何怜爰她如亲女。
戴正光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听着这里面的巧处太多，就像是有人事先刻意安排。”
戴树豪讲完也在想：“这里面有个阴谋？！”
“有可能，也许。”戴正光还想说什么，但没说下去，良久，他才又说，“那天晚上，人家见到周薇的时候，就见到这个小保姆和她在一起。那个小丁可是一点也不像个保姆，倒像个阔小姐。她一出手就掏给周薇一张两百万美金的支票。”
戴树豪的眼睛都听直了。他真怀疑自己的儿子是在说梦话，要不，讲的这些也是他在梦游里的故事。
“你不相信吧？”戴正光继续说，“我开始也不敢相信，可提供这个情况的是我们市党报的一位知名记者……爸，我就真说吧，是白崇林的老婆。”
戴树豪不能不信了。但是，他还是有些沉吟：“白崇林的老婆怎么认识我们家保姆？她以前就认识那个周薇吗？”
戴正光只好和盘托出：“那天，是我无意间听到了小丁用法语在同谁说话，我就请白崇林老婆帮忙跟踪她……”
戴树豪又一次站了起来，叼着烟；象斯大林在部署列宁格勒保卫战那样，在房间里踱了一圈又圈。当又一次步回大班时，他蓦地坐到大班椅上，一只拳头，狠狠地击着桌面：“这样，你要尽快搞清那个周薇的身份，小丁……嗯——那个假的，就不功而破了。”
戴正光还是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这样像一名军队的指挥官，他也象一位领受重大战斗任务的基层指挥员，就差没有立正、敬礼，语调却是异乎寻常的铿锵：
“知道了，明天我就到西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