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已经成为一对好朋友。
戴正光拿出香烟，递了一根给西北汉子。
西北汉子摇头说不会。
周薇说：“我们还是吃饭吧。”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个羊腩煲，一盘手撕鸡，一碗鸡蛋炒西红柿，一碟花生米，还有每人一份热气腾腾的手擀拉面。
菜色还算丰富，可是这个家就实在太于清贫了。就在进门的一刹那间，戴正光就已经一览无余。凭他的估计，充其量全部家当也不到八千元。
周薇的丈夫看着戴正光的眼神，说：“你可别见笑，在这里，我们可是个中上人家了。”
戴正光忽然想起地问：“哎，你们的女儿呢？”
“放到她姥姥家了。”
“噢——”
周薇也像是刚刚想起：“对了，你在学校时不是问我，曾芸菲三年前为什么来找我吗？”
戴正光把举起的酒杯放回桌面上，点了点头。
“我还是简单点说吧。”周薇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她说，“她的老公和我父亲是一个村里一起长大的放牛娃，同一天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半路上遭遇解放军，双方打了一仗。我父亲被救参加了解放军，他却还留在国民党的部队里。大陆解放时，他逃到台湾，后来又到了香港，做生意发了财成了大老板。三年前，他想回大陆来投资办厂。那时，我父亲已经从省军区副司令的位子上退了下来，他一到西安，很容易就找到我的父亲。谈心叙旧，拉三扯四，就把他的太太曾芸菲和我的同学关系给扯了出来。曾芸菲非要见我，我父亲的一个加急电报就把我给追了回去。他们想在西安办一个生物制药厂，动员我父亲出山，替他们当中方顾问，我父亲以年老又没企业管理经验为由，婉拒了他们。于是，他们又动员我回城，替他们当中方经理，答应一个月给我开一万二千元的月薪，还说年底有花红……”她喘了口气，又扒了两口手拉面，反过来问戴正光，“你说，这不是我离开山区发财的一个机会吗？”
“可惜呀！”她的丈夫不无嘲讽地笑笑说，“我的这个老婆、你的这个同学够傻了吧？”
“我傻？”周薇侧着脸辩驳，“我要聪明的话，当初就不会跟着你到这个山旮旮了。”
“那个时候，不是爱情至上嘛！”她的丈夫说着转头向戴正光求援。
戴正光说：“人各有志。我知道周薇当初是爱屋及乌，以后是爱屋及屋，她离不开这里了。”
周薇只愣了一下，便明白了。她说：“他是什么屋呀？破庙不如。咱是离不开，傻呗，聪明人，不早就溜了。”
“你看看，你看看。”她的丈夫一脸的委屈，说道，“咱不又回来了吗？”
“回来，不是下午还走吗？”周薇有些不依不饶的样子。
“我下午是得走。但我是为了回去交办手续，把车交了，再把押金退回来，就不再当车夫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一半对着周薇，一半对着戴正光。
戴正光以为他是要辞职回来当老师，便关心地提醒他：“你跟县里说好了没有？这次可不能只听他们口头好话，得让下正式文件才行。”
“这回咱不求他们。”她的丈夫古友良说，“要再让咱当老师，咱也干，反正这几年，咱也没把那撂荒了，再干个三年五年，说不定也能混个校长哩；不让当老师，咱也不怕，自己当老板不是还自由些。”
“当老板？当工头吧。”周薇嗔笑着，回过头向着戴正光解释，“他引进了些扶贫资金，想修通往县城的简便公路。”她转尔用着赞许的口气，“你也别小看他，开了这么些年的出租车，也结交了些老板朋友，也得到一些信息，去年请来一位香港老板，为我们这里的土特产银杏子打开一条销路，一下就是几十吨，为山民们增加了几十万元的收入，也算立功了。”
是夫妻都这样，恩恩怨怨，打情骂俏，外人最好不要加入。
戴正光只是笑了笑。
大家都吃完饭的时候，戴正光忽然起身告辞：“谢谢你们的招待，我也得走了。”
周薇有心挽留：“那么急着走干啥？”
她的丈夫替戴正光回答：“想回去找曾芸菲是吧？”
戴正光的脸不知为啥竟刷地一红。
“乱说，”周薇分明想替戴正光解脱，“他找曾芸菲干啥？”
她的丈夫笑着说：“他的眼神只是告诉了我，他要去找她，至于要找她干什么我可就还没看透。”
“我是想找她，可是……”戴正光忽然问周薇，“他们后来在西安还投资吗？”
“他们说找不到可靠的代理人，他们对这里的情况又不熟悉，就把原来的想法放弃了。”周薇想了想又道：“他们好像把投资项目放到你们江都市了。在江都，你没见过她吗？”
“曾芸菲？”戴正光摇了摇头。但他心里却是肯定的，而且他相信，他还会见到她的。他想，这会儿我要是和你还面对面，看你还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