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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正式入宫,嬷嬷暂称贵人也并没错。

让唐婉在意的,是她头顶的隆起。

小时候她仗着轻功小成,为逃避安奉芝的责罚,爬上了棵几乎高耸入云的树。

谁料下来时失手,幸亏先落在军帐上,又滚到地上。

可头顶却碰出两个巨大的筋包,发髻盖不住,许久都下不去。

回京后,人见人笑。

都传安家二小姐,头上长了两只角。

还有不少人想方设法过来偷看。

后来,在母亲精心照料下,才养到现在的样子。

意外的是,这两块隆起,挽起发髻时,额顶高耸饱满,美艳动人。

这位嬷嬷,总不会刚巧听过传言吧。

见少女不太高兴,嬷嬷细致挽好一簇发丝后,笑道,

“贵人这头顶,是极其富贵像,真是百年不遇。

据说太祖的伏皇后,就是这样的头顶。

我梳了四十多年头,都未曾遇见过。

没想到,今生还有幸得见。”

少女云里雾里。

太祖的伏皇后,难不成小的时候也淘气摔着过头?

嬷嬷见唐婉似懂非懂,只认真梳头,不再多说。

最终挽成的凤髻,集端庄秀丽、温柔典雅、妩媚清秀,把少女倾国倾城的容貌,衬托到极致。

宫女们忙碌半天,替她穿戴好华服凤冠,顶了盖头扶出西院。

由于府中没了主母,只有唐弘带着两个儿女相送。

唐雪八百个不情愿,若不是怕被责罚,她才不会送夺她恩宠的人。

又被她暗害设计,被郑钰打了一顿,还差点扣上疑犯的名头。

出神时,不断幻想凤冠下那张脸是自己,被宫人前后簇拥,一步登天。

清醒后,却对唐婉的怨恨更甚。

昨夜酒气还没散尽的唐鹤,就显得无所谓多了。

就算牛吹出去了,到底是家里嫁到皇宫一个妹妹,也算是没掉底。

至于是哪个妹妹,那都不是事。

皇上舅哥的名头,他算是拿稳了。

此时他更在意的是,就出去喝了两天酒,怎么把妈给喝丢了。

母亲不在府里,他的来钱道断了怎么办!

指望着每天耷拉个脸的老爹,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得想办法把母亲请回来啊!

仨人里,只有站在中间的唐弘表情拿捏得最到位。

既不舍,又期许,还热泪盈眶。

京城最火的戏班子都没他演得好。

唐婉敷衍完唐府的礼节,又不情愿地上了进宫的车驾。

……

夜色渐亮烛火,宫路幽深曲折。

还好汐月宫离乾阳宫最近,在唐婉被绕晕前,就到了地方。

照理说,狗皇帝应该亲自来接的。

不过不来最好,折腾一天了,少女折腾得心力交瘁,再没耐心应付他。

一进宫门,院子里就齐齐跪了一地。

让刚想寻清静的唐婉,恨不得杀人。

迎亲的人还没完全散去,院子里就大呼小叫高喊参见贵妃。

要不都毒哑吧!

算了,太费药。

总共也没带进来几颗。

跪在前边的两个嫩肉小太监,和两个清秀宫女刚准备迎上来。

就被琉璃手中的木匣挡在身前,

“娘娘累了,赏你们的,退下吧。”

唐弘送来的这堆东西收买人心还真绰绰有余。

即便在宫中当差,这四个管事的也没见过这种好东西。

更主要的是,居然还这么多。

暗自发誓誓死追随娘娘后,忽然想起来:

皇上还没来呢,他们不能也不敢退下啊。

此时已经进屋的唐婉,里外屋瞧了一遍。

比唐府西厢是大不少,陈列布置也大气考究。

只不过,她一个人在将军府自在惯了。

如今,看哪都像牢笼。

唐婉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觉得脖子要累断了。

顺着脸颊往上摸,便把罪过都归到厚重的凤冠上。

葱节似的玉手扶在上边,费了些力气才把它从头顶拆下来。

琉璃接过满是珠翠的重物,随手放在圆桌上,而后又替她解凤袍的腰封。

主仆二人没什么顾及,一个随心所欲,一个唯命是从。

没人在意这是哪,和正在干嘛。

直到唐婉身着红色中衣,披着如瀑泼墨的发丝躺在床上,才发现身下的软榻出奇的舒适宽敞。

这四四方方的,像个练武场,让人有些不习惯。

床上的帛枕和云被,也极其绵软贴身,再加上不知何处来的清凉,让少女感觉到舒适。

“琉璃,熄灯吧!”

唐婉翘睫几乎弯在脸颊,轻妩慵懒地说道。

琉璃迟疑了一下,便拿起烛罩。

小时候耳闻新婚夜红烛不能灭。

不过,少主这应该不算数。

入京后,少主旧疾愈重,今日又过于劳累,好好休息最重要。

寝殿里的光线暗下去一半,少女微蜷的娇躯,看起来美丽乖巧。

随着逐渐入梦,呼吸逐渐均匀。

红烛只余下几盏时,忽有清朗温润的声音传来,

“这红烛若有一支燃不尽,整个宫里的人,都是要治罪的。”

琉璃寻声望去,冷傲的面容上杀意浮现。

她不懂什么治罪。

只知道少主最恨睡梦被打搅,也不喜屋内有光亮。

烛火尽头的红衣男子,高贵清冷,面色如玉,只身缓步向内。

入宫不能带匕首,琉璃摸着空荡的衣袖,准备徒手待命。

谢昀亭走到她身边,轻声嘱其退下。

琉璃瞥了眼熟睡的唐婉,仍站在原地。

见她抗旨,谢昀亭语气依然温润,

“门外有至少两个高等侍卫功夫在你之上,最好不要让他们进来请你。”

他余光扫过琉璃攥握的手指,从容且不屑,

“如果你一招杀了我,你们二人立即会被三司严审。

你主人身上的旧疾,恐怕扛不住任一刑罚。”

琉璃握紧的手指逐渐松开,眼中的杀意却未消散。

她冷然注视着谢昀亭的眼睛,端正地行了个礼。

像提醒他别扰了少女似的向后看了一眼,而后缓步退出殿外。

谢昀亭行至烛火昏暗处,在床前的圆桌边坐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凤冠上轻划几下。

眼神晦暗地看向熟睡的少女。

她蜷在云被里恬静美好的模样,与平日判若两人。

许是眼睛闭着,便再不见杀伐乖戾的神色。

绝色的容颜,在没了面纱的遮盖后,美丽更加淋漓尽致。

这种美好并没持续多久,少女的身子便越蜷越紧,眼角的泪珠成簇流下。

谢昀亭剑眉微蹙,他不知道少女梦到什么,却像被她的梦境感染似的,最终目光转向别处。

少女忽然伸起双臂,像是拥抱什么似的哭喊,

“长姐不要跳,不要丢下小绮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