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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玉望着围帽里,绝美脸颊的轮廓,无比确信地点了点头。

唐婉眼中的邪魅,与她天真乖巧的模样极其不符。

她缓缓歪下头,像追寻大人答案的孩子,忽闪着卷翘的睫毛,

“我不喜欢说大话的人。

有事相求时,恨不能掏心掏肺,死而后已。

到时候,若是再反悔舍不得……”

“娘娘,奴婢敢扰您凤驾,就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只要能让范寅得到应有的惩罚,让小姐泉下安枕。

奴婢千刀万剐,也在所不辞。”

少女目光落在红玉娇小的身躯上。

是啊,范寅的确该得到应有惩罚。

眼下他收敛行为,讨好太后,私下重金掩埋证据。

平常手段,暂不能把他如何。

若真以命相抵,便有了可行之处。

可他罪孽深重,怎能痛快的去死呢?

看来,许多事没有进展,只是因为没付出足够的代价。

少女绝色的脸颊上,并无笑容。

却是平日未有的温和从容,

“你还可有亲人?”

红玉坚定摇头,

“小姐已去,便再没牵挂。”

唐婉闻言,缓缓起身,夕阳下窄巷里,是她窈窕离去的背影,

“你放心。

你死之后,会厚葬于郑钰身侧。

范寅受尽世间折磨,也必有一死。

那时,你们坟前会有他的认罪书。”

红玉闻言,面露喜色,向远去的人不停叩头,

“谢娘娘,娘娘万福万寿,万福万寿啊!”

……

吃饱喝美之后,曹皓一行人,倍感娘娘恩德。

回宫向太后复命后,唐婉以发簪珍奇贵重为名,假装不舍得戴。

实际却因为,看起来实在太丑。

一天折腾下来,像是做了许多事,让人甚感疲惫。

以身体不适拒绝了几位来拜见的宫嫔。

唐婉卸了簪环首饰,倚在小几上翻书。

红玉那张决绝的脸,时不时在她脑中浮过。

京城权贵云集,而那些尊贵体面的人在她眼里,卑微得不如一个婢女。

大仇得报,了无牵挂的释怀。

居然让她有些羡慕。

只是,她所要了结的,不只范寅一个。

这个只有一面之缘,与她有共同仇人的女子,算作朋友么?

少女美目黯淡下来,缓缓吸了口香炉里的袅娜。

此时,掌事宫女流云和巧玉进来禀报,

“娘娘,铸匠司的赵大人派人送来您要的东西。”

唐婉想了下,记起早上去云栖宫路上的事。

又想起那个双面双象的趣物,眼中有了些光泽。

四个小太监把光亮的板子抬进来,竖在少女妆台之后。

赏了几个出力的,唐婉饶有兴致地围着屏风。

流云和巧玉看着少女有些诡异的行为。

不懂娘娘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她,时而乖巧可爱,时而陷入沉思,又时而莫名发笑。

正当屋内几人看得入神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温润,

“这是何物?”

见是皇上来了,流云和巧玉等立刻行礼拜见。

谢昀亭像是对眼前奇怪的屏风很感兴趣,径直向内行去。

见此状况,宫人们礼罢便退了出去。

这板子非木非金,光泽奇异。

有金属镶边,却不显笨拙。

角落里的花纹饰物,像是绘上去的,反而清灵而不突兀。

谢昀亭亦对眼前的东西很感兴趣。

不疾不徐向前几步,把骨节分明的手指抚在屏风上。

屏风背后的唐婉吓了一跳,狗皇帝的手,刚好与她的压在同一处。

而且,他身子微弯,脸颊与镜面贴得格外近。

清澈的瞳仁,应是在赏味上边的绘画。

如此近的距离,本会让少女感到不适。

却因这一镜之隔,消散了心中障碍。

近看狗皇帝的脸,居然更好看了。

至少,在她所见的男子中,未有人可及他一半。

这种长相,是做千古名君不好,还是做清俊墨客不好。

非得取其糟粕当个昏君。

想到这,唐婉竟然觉得有些可惜,不由在里边轻叹口气。

因为离得近,叹息声在谢昀亭耳边尤为明显。

他缓缓立直身子,审视似的看向屏风,语气温润又像带了点抱怨,

“进宫一日,逐了三名工匠,又逼得唐府出事。

你还真是到哪,都能闹得鸡犬不宁。”

又来这种假意的悲天悯人。

今日这些事,该罚的这些人,哪个不是罪有应得呢?

又没给他们捏造罪名,充军抄家。

这昏君的伪善,简直是没完没了。

唐婉美目微弯,温婉妩媚地笑道,

“是非善妒的恶人而已,皇上总对他们如此在意。”

少女脑中对人的归类很简单,怜惜仇人的人,就是敌人。

屏风外的谢昀亭,看起来不甚在意她的无礼,语气却故意冷道,

“宫中有传,朕的爱妃入宫当日,无端罢免了三名九品匠人,还每人赏了二十板子。

只是因为一句‘不喜欢’。”

昨晚不还说宫规森严么?

怎么听宫人嚼舌头,不追究罪过,反倒先来责怪她?

少女一脸不解,反唇嗤笑,

“那皇上为何不治他们的罪。”

照理说,妄议娘娘,确实该治罪。

只是不说明缘由,阴晴间免职三人的事,他也都没干过。

也不怪宫里传得离谱。

她还真是言出必行,果真在祸乱皇宫。

只是这个祸乱法,让人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是,在屏风里侧的少女,见他嘴角扬起在笑。

笑容清风朗月,与平日里习惯的温和有些不同。

让唐婉甚是疑惑,

“皇上在笑什么?”

谢昀亭闻言一愣,立刻皱眉看向屏风。

她是怎么……

少女不觉间,狗皇帝已经站在她身侧。

脸上的笑容被奇怪的表情代替。

说不上是冷酷,还是邪魅。

“你为何能看到屏风外的人?”谢昀亭像为方才的事气恼。

不得不恢复平日里的一本正经。

唐婉此时也莫名心虚,毕竟暗中窥人,还被逮个正着。

她似有似无地笑了笑,

“此物为赵铸匠所制,叫‘茶色玻璃屏风’。”

是他不知道造物人的奇思妙想而已。

没有谁故意偷看他。

谢昀亭皱眉。

茶色玻璃屏风?

名字听起来有些古怪。

就跟那个赵铸匠一样。

他自荐入宫,满头奇思妙想,说些怪异有趣的话。

对铸物见解独到,光怪陆离。

仿若天外之人。

不过,他负责造的床榻,确实前所未有的舒适。

这个另类的屏风,没准日后有别的用处。

正当谢昀亭若有所思时,听见少女妩媚温婉的声音,

“这个屏风,没准能解决当下一个难题呢!”

什么难题?

谢昀亭疑惑,垂眸对上少女的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