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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昀亭捻着菜的筷子一顿,又不动声色地放入口中。

他品着滋味,略显满足地温声道,

“因为我喜欢。”

这算,自作多情了?

唐婉闻言,尬在当场。

难不成,他只是遇到个会做江州菜的陵州厨子而已?

是么?好像又不是。

江州菜的确是名震天下,许多大家大户,宴请客人时,都以有江州厨子为荣。

更有文人雅客,为尝一道清蒸鲜鱼,行万里路。

有传言,望江品鱼,人生乐事之巅。

所以,皇上喜欢江州菜,倒也合情合理。

可是,你喜欢就放自己宫里啊。

放我这,难不成天天饭也打算过来蹭?

唐婉秀眉微蹙,刚被激起的味觉,一下子又没了。

谢昀亭像是不在意她的表情,吃饭间无意说道,

“昨晚,范寅在街上自尽了。”

这个消息,已经算不上什么惊喜。

因为,她才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只不过,那不是自尽,只能算罪有应得。

少女美目弯下,心情像是好了许多,

“那真是可惜了,皇上又少了位贤臣。”

谢昀亭差点被噎到,强撑着吞咽了一口,才不至于出丑。

那种只会趋炎附势,从中取利的弄臣,都死了反倒干净。

谁会为了这件事惋惜!

只是,明明是这女人操作了一手好戏,却还在这装糊涂。

不过,她做事倒是比预想中稳妥。

借选才子,缜密细致地料理了范寅。

太医去查证据时,就连他都以为要败露。

她却早就料到,又提前准备好。

今早办完事,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汐月宫蒙头大睡。

就连有人来过,都不知道。

“范寅是被自己掐死的。

御史台和大理寺两衙门,忙到现在都没查出来个所以。

朕也很是好奇,所以想来请教一番。”

所以,狗皇帝也是忙到现在才有空来觅食?

说到“请教”,难不成已经知道是她所为了。

少女美目流转,一副单纯乖巧模样,

“请教我什么?”

谢昀亭放下玉箸,眸光落在唐婉的面颊上,

“范寅临死前,不顾杖击剧痛,如同见恶鬼索命般疯狂奔跑。

又常人所不能的,掐住自己的脖子,直至窒息而死。

而仵作验尸,并未发现其有中毒症状。

你说,他死前到底会经历了什么呢?”

流云和巧玉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

却只能强忍要打颤的腿,站在远处。

皇上跟娘娘这是什么癖好,吃饭的时候还能谈论如此可怕的话题。

更让人惊奇的是,站在一旁的琉璃姐姐,居然跟没听见似的。

脸上没有一点惊恐之色。

到底是她们俩不正常,还是他们仨不正常?

谢昀亭像是发现了二人的不适。

目光未转过去,只是微微抬手,

“你们先下去吧。”

流云和巧玉闻言,如同获救一般。

立刻行礼退下。

走的时候脚步加快,生怕被落在后边。

少女对上男人表面清澈,实则讳莫如深的眼眸,

“你怀疑是我做的?”

谢昀亭摇摇头,

“没有怀疑,而是肯定。

既然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在御前给范寅下毒。

背地里送他去死,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只是让人好奇,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起初,他也想过,没准是范寅其他仇家的落井下石。

可知道见了那张认罪书后。

字里行间明确指向刑部尚书许晋。

而许晋当年,恰好是……

想到这,谢昀亭不觉深深叹了口气。

见他眉带哀愁,少女还以为范寅的死,刚好给他添了堵。

稍有胃口地盛了勺甜羹。

勺尖入口时,她满意地笑着,

“只是普通的安神药而已。

不同的是,它可以让人永远安枕,再也活不过来。

在这之前,平生所做的事,都会在眼前浮现。

他一定是罪孽深重,向他索命的人太多,才会被吓得当街惨死的。

与我,又有何干系。”

少女心情极其畅快,又入了两口香甜的汤。

润得粉红的唇角缓缓勾起,像只偷食得逞的猫儿。

狗皇帝不知为何,没有平时的伪善大道理。

倒是越说越像文先生,

“他是太后的红人,你稍有疏漏,就会惹来滔天大祸。

把你请进来,是想让你安分点,你竟然算计到太后头上。”

虽然这个结果是他想要的。

可这过程,实在是够惊心动魄。

“那我下次,争取算计到皇上的头上。”少女面带微笑,一脸真切。

谢昀亭皱眉,一个名声狼藉的昏君,还有什么可被算计的。

用对付范寅那一套?

就算他敢做,好像也没人敢看。

“宫中物品,用前都会仔细检查。所以你,最好不要胡作非为。”

谢昀亭轻描淡写,沉着如常。

少女莞尔一笑,美目流转间,像是闪过无数坏主意。

让男人的心里,有了一丁点紧张。

言语停歇间,程锦在外边轻声报,

“皇上,观砚有事……”

谢昀亭未等他说完,立即起身向外走。

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难不成,许晋这么快就认罪了?

照理说不会啊。

就算有些差错,太后也会尽量保他才对。

若不是范寅当众出丑,刘娴亦舍不得放弃。

还有就是,若是朝廷有事,也必然是官员前来汇报。

一个侍卫,能有什么急事,让皇上饭都不吃了就急着走呢?

唐婉忽地想起,昨天回宫路上,观尘塞进来的纸条。

昨晚她还好奇上边写的什么。

因为文先生忽然寻到范寅藏身处,就把这事先忘了。

想到这,少女起身望了眼狗皇帝离开的背影。

却听他出门前冒出来一句,

“晚上做蒸鲜鱼。”

唐婉愣住,她自觉擅长洞察人心。

更擅长寻敌人最脆弱的地方。

可许多时候,她实在搞不明白,昏君到底在想些什么。

……

谢昀亭快步走在前边。

观尘和青砚随其后。

程锦则带着一行人,故意跟他们保持些距离。

说完探得的消息后,皇上急着去乾阳宫谋划。

观尘怕事情不妥,皱眉建议,

“要不,再多叫几个人一起。”

谢昀亭坚决地摇了摇头,

“事关重大,不可被他人知晓。

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观尘看了眼青砚。

暗中劫持秘密关押的朝廷重犯,就让他们俩人去?

他欣慰于皇上对他二人的信任和肯定。

只是,此次守备必然森严无比。

实在是寡不敌众啊。

谢昀亭目视前方,却像看懂了他的不安,

“不止你们俩,还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