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唐婉秀眉蹙得紧。
谢昀亭的脑子迅速转动。
参照周围所绣图案,最终恍然大悟道,
“爱妃这朵祥云,绣得可是大有深意。
在风中不屈不挠,终究未被吹散。
是在激励我,不畏豪强专政,最终取得胜利么!”
少女一愣。
她当初绣这朵的时候,只是想试试技艺如何。
毕竟,长姐绣工绝伦,没准自己也能无师自通呢。
谁知,绣花针到了手里,还不如刀剑用来顺手。
学着绣娘在锦缎上弯弯绕绕,没过多久手就抽筋了。
这朵有些扁的祥云,她只是费了好大的劲绣完。
还真没想过有什么深刻含义。
狗皇帝说话间神色有些怪怪的。
可语气依然温润如常。
实在让人分不清是敌是友。
他到底是由衷感慨,还是蓄意阴阳?
以平日里对他的了解,应该是没什么善意。
即便有善意,她也不擅长,往好的地方想。
正当少女目光逐渐透出寒光。
狗皇帝的抬手轻抚着那片,如同折了腰的云朵,勾唇笑道,
“绣在这个位置,甚好!”
唐婉顺着他的指尖,看着那片祥云。
不偏不倚,恰巧在胸口处。
谢昀亭笑意未散,转身冲向她。
居然伸开胳膊,站在原地。
他是在,等着她伺候更衣么?
唐婉抬眸,对上他目空一切,望向前方的凤眼。
确定这是平日里,穿衣的模样。
可是……
少女笨手笨脚比量半天,完全不知道从哪下手。
过了好一会,谢昀亭终于把目光垂下。
惊奇之余,还有些戏谑。
“我好像,高估你了。”
唐婉一脸不解,更衣之事未成,高估从何说起啊。
狗皇帝的笑,重新覆在脸上。
在唇角,一点一点扩大,
“你不光不会脱衣服,连穿也也不会。”
少女一怔。
转眼间,玉指并成的刀锋,已经对向他的喉咙。
被下了百无一用的结论。
无论从那个角度,都会让人本能的羞愧。
谢昀亭握住,抵在他身前的玉手,一脸正儿八经,向下放到领口,
“别怕,我慢慢教你。”
唐婉闻言,立刻缩了手。
谁要学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可狗皇帝不依不饶,把她缩回去的手,又重新握着,放回自己的领口。
甚至开水捻着她的手指,拨在扣子上。
少女红着脸,目光好奇地落在自己的指尖。
几经辗转,终于解开一颗。
随着衣领两片布料的散开,唐婉的手下意识向后一缩。
却又被狗皇帝抓回去,放在第二颗扣子上,
“你自己来。”
谢昀亭此时的目光,正经如斯。
像是良师授教,全然无半分轻薄。
唐婉鬼使神差,聚精会神把指甲捏过去。
费了好大劲,才又解开一颗。
狗皇帝的唇角,勾得又弯了些,
轻轻握着她的手背,继续向下移了一点。
也不知用了多久,谢昀亭终于穿上那件,带着歪扭云朵的衣服。
让他无数次感叹,若是以后让这女人侍奉,得提前一个时辰准备,才能赶上早朝。
正待他在镜中瞧着自己着白衣的身影。
回身发现,少女穿了件与他相似不相同男装。
只是,她方才不是不会系扣子么。
这会怎么这么快就把自己收拾好了?
唐婉猜到他眼神为何疑惑。
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领口,
“我只解了两个扣子,直接套上去的。”
她身材纤弱,却并不娇弱。
着男装后,青丝如瀑散在身后,清秀中竟透着英气。
若是束发带冠,看起来一定是京城样貌数一数二的俊俏公子。
这副模样,往青楼里扎……
谢昀亭顿时陷入沉思。
会不会太过于招摇?
无独有偶,唐婉望着身着牙白的狗皇帝。
衬得他的面容,更加清俊矜贵。
这副样貌,让人有种难以形容的舒适感。
干净且脱俗。
把这个人领到青楼里。
即便没人知道他九五之尊的身份,掠人芳心也会如探囊取物吧。
正愣神间,她的后脖颈就被男人虎口压住,
“还在那看什么呢?还没梳头。”
唐婉被狗皇帝压着肩膀,缓缓坐在梳妆台前。
他是要,亲自来么?
少女在镜中,见他把修长的手指,穿在她的发丝间。
冷白与乌黑交替,两种截然不同的美感,相互都没被对方埋没。
而唐婉坐在椅子上,竟然有些紧张。
她帮他更衣,他便替她束发。
这算,狗皇帝知恩图报吧。
……
翠江阁。
观尘和青砚站在楼上雅间门口,不懂皇上怎么就突发奇想,带着娘娘来逛窑子。
这是娘娘头一回,出宫没把琉璃姐姐带出来。
也不知道是觉着这地方不适合,还是彻底信任了他们和皇上。
照说,唐侍郎这个人,庸碌无趣,却擅长奉迎。
贵妃娘娘倒好,与他正相反。
古灵精怪,思路清奇。
性子嘛,还那么冷傲。
不过最近,好像也没那么冷傲了。
就比如今日出门,只隐约听见她与皇上在车内轻声说话。
时不时,还传出一两阵笑。
若是往常,要么闹得鸡飞狗跳,要么从大头到尾一言不发。
近些时日无论怎么看,他们两个都和谐了许多。
即便他们小时候觉着,皇上此生只会喜欢,在关海军中扬鞭策马的那个明媚女孩。
而天不作美。
那个女孩,八年前就惨死在萧州鬼蜮。
自那日起,就再没见皇上笑过。
或许是作为补偿,她的表妹与她长得,至少有八分相像。
虽然他们偶尔会感叹命途多舛,深爱终不能得。
却也庆幸,终于有可替代的人,让皇上又变得开朗起来。
即便,这件事对贵妃娘娘而言,有些不公平。
可是,如若她永远不知道这个秘密,应该还是幸福的吧。
正当二人对面而立,各自胡思乱想时。
忽然有人上楼来。
几个样貌极好的青楼女子,起初还跟在来人身后。
等到上了楼,远离楼下的嘈杂。
那人便将身后女子,左右揽入怀中。
观尘刚好站在那人对面,微微抬起视线,想瞧瞧到底是哪位权贵。
假装正经,还贪色猴急。
可不看还好。
一看连惊带吓,还后悔个半死。
那位打扮不凡的中年男人不是别人。
正是当朝工部侍郎,贵妃娘娘的父亲,理论之上的国丈。
唐弘,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