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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昀亭手中的轻抚没有停。

眸中略带的悲伤,转瞬即逝。

他知道,她如今依然不能完全信他。

不信的缘由在于,这些年她遭遇太多悲惨经历。

在她心里,把人性恶毒的一面无限扩大。

而他,是造成这个结果的始作俑者。

他暗中隐藏的东西,即便告诉她,应该也无妨吧。

毕竟……

他抬手,用指腹在她鬓边摩挲,而后坦然一笑,

“那爱妃以为,当初关海军中,那些阵法小童都去哪了呢?”

听他这么一说,唐婉立刻想起,观尘和青砚也是当年吴铮亲选的阵法小童。

所以,师父当年以操练阵法为名,寻的那批男童。

目的在于,为皇上培养暗卫。

若这些人,功夫能力都如观尘青砚的话,跟整个皇城的禁卫也能拼上一拼。

“他们许多都是军中将士遗孤,还有些是在当地收留的孤儿。”谢昀亭轻缓说着,

“都是经老师严格挑选,悉心培养的人。”

唐婉闻言眉间微动。

师父吴铮不光清俊绝伦,文韬武略,还目光深远。

在军中就已料到,狗皇帝前路艰难,早年间就已为其多做打算。

若是他还活着,即便不领兵守边,在朝为官至少也能统领一部。

只可惜他,如今下落不明。

想到这,少女美目中光点闪闪,鼻尖亦有些泛红。

谢昀亭懂她心中所想,轻轻拍着她的背,

“老师雄才大略,武功盖世,必然能逃过此劫。

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暂时不能出来与咱们见面而已。”

即便觉得渺茫,这样的劝解也会让人欣然接受。

照理说,像师父吴铮那种有本事的人,与马革裹尸这种事必然扯不上关系。

可他究竟是为什么,不回来找他们呢。

就算觉得安家的人都死了,狗皇帝登基这种事,早就昭告天下了。

他也不会不知道。

唐婉仰了仰头,仔细瞧着谢昀亭轮廓完美的眼睛,

“这些年你有找过他么。”

怎么会没找过。

不光他想找,包括观尘青砚在内的,所有跟吴铮习武的都想找。

一找就是好几年,依然丝毫没有踪迹。

直到这两年,他们才慢慢接受了,可能师父再也找不到了。

谢昀亭缓缓点了点头。

即便想表现得轻松一点,看起来却依然沉重。

唐婉心中,刚燃起的激动,又被覆灭。

谢昀亭目光空灵,慢慢将少女抱在怀里,语气轻缓且温润,

“爱妃小憩一会,莫要伤神了。深夜还要为太后筹备贺礼,不然就来不及了。”

听他提醒,唐婉才想起差点忘了大事。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许大人今夜的好眠,恐怕是要被扰了。

……

许府,夜深人静。

府中的光亮,全都暗了下去。

守正门的下人,头顶着几个写着府名的灯笼,站在原处还像模像样。

府里头在小门小院口值夜的,就没那么舒坦了。

在昏暗中仨俩人缩在一起,想努力应付到天亮。

最近,许家邪门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姑爷和少爷相继遇邪,一个死了,一个生不如死。

小姐病病殃殃,应是有大半个月爬不起床来。

就剩老爷一个好人,性子却越来越暴躁,稍不顺心就会寻下人的不是。

京城里都快传开了,说许家院子里八成是闹鬼。

那鬼都是半夜跑出来,专吸人魂魄。

外头越是说得有鼻子有眼,院里头的人越是胆战心惊。

别说夜里巡逻值夜了,找个结伴的逮着安生地方窝一宿,能不见鬼不被吓死,那都算命硬了。

偶尔有胆大的,俩人还哆哆嗦嗦议论,

“你说这京城里那么多门户,比咱们高门深院的也大有人在。

鬼为什么偏偏盯上咱们府了,还没完没了的不走了。”

年纪稍长的眉头一皱,四周瞧了瞧,

“还不是那场谋反案,当年的冤魂找过来了把。”

年轻人闻言一愣,一脸不解不服,

“他们谋反,碍咱们府上什么事?”

长者捋了捋两撇胡子,轻轻叹了口气,胡乱说些旧事,

“安将军支边前,跟咱们老爷同在京城赴过任。

都是负责京城巡防治安的,官职也都不大。

安将军做事细心公道,处处为百姓着想,还深得民心。

就显得老爷像是多不得力似的,上官也不太喜欢。

我还记得当年,许多官员员外们,都琢磨着要安将军做女婿。

可那时候他年纪尚小,父母又不健在了,还一心扑在公务上,到最后谁也没把这件事当正事往下说。

为表好感谢意,总有百姓给他送些餐食,做些衣物鞋子。

经上官允许后,他也就接纳了百姓的好意,在京城里风评极好。”

年轻人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这些事与闹鬼有什么关系。

以为是老者卖关子,“这又如何?”

“如何?”年长者轻蔑一笑,“这么好的人,你觉得为什么要造反呢?”

年轻人一愣,立刻又不服道,

“人心善变,以前好不能说明后来也好。”

年长者又呵呵一笑,摇了摇头,

“安将军守边后,深知谨言慎行,婉拒任何朝中势力往来,一心抵抗外敌体恤周围百姓。

所以,稍有些见识的人,背地里都说,是咱们老爷一直嫉妒安将军,后来得势后寻机报复。”

他说着,心已经开始乱跳。

即便知道说多了,可能会酿成大祸。

也不能允许自己,遭到小辈质疑时,一无所知。

那年轻人显然也不是善茬。

脸上的疑虑更重了,

“老爷虽贵为刑部尚书,就算能在细枝末节上做些手脚,也不能左右一场谋反案吧。

要不是姓安的权迷了心窍,就算老爷有心鼓动也无济于事啊。

除非……”

他犹豫了一下,明知祸从口出,却也控制不住自己,

“除非是当时太后和中书令在背后指使,要不然怎么能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年长的立刻抬手去捂年轻人的嘴。

而后被吓得心惊肉跳。

祸从口出这事,谁都知道。

那么多死于话多的,应该都是跟他们俩一样,较上劲了。

所以话越说越大,越说越离谱。

他此时有些后悔,方才不该托大卖关子。

就算胡话没被人听去,万一真招来冤魂,也不是他们俩能受得了的。

被捂住嘴后,年轻人也觉着自己说多了。

刚好此时一阵凉风吹过,吹得俩人脖颈飕飕发冷。

忽地,一道白亮身影在他们面前闪过,如同能穿墙一般,进了内院。

他们俩顿感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年长的颤抖着声音问,“你,你看见什么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