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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枯灯录 > 第10章 郭平毅沉梦入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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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一落山,窑里便暗了下来,外面的风又渐渐变大。

郭平毅不见母亲回家,放下手中的书,出了院子寻找,见母亲站在脑畔上,喊了几声也没回应,便跑到了脑畔:“妈,你站在这儿干甚了,我达回来肯定就回来了,外面风大,回家了。”

郭赵氏没有说话,还是张望着。

郭平毅拉着母亲道:“走了,妈,家里等着吧。”

郭赵氏边走边道:“不知道你达去哪里借钱去了,走了一天也没点消息,病还没好,风又这么大,你到庄子里去寻寻。”

郭平毅只好按照母亲的要求,在庄里寻找,找了一圈儿都没见到父亲,回来见郭赵氏仍在脑畔站着,便道:“妈,庄子里都找了,没见我达,这么晚了,咱回去,你别感冒了。”

郭赵氏边走边转身向后看,或许男人正朝着家的方向而来,可几次回望都让她无比失望。

回到家中,鸡已然进了圈里,娘俩儿又喂了猪、羊、驴子,点上油灯,仍不见郭仁爱回来。

郭平毅坐在油灯旁看起了书,郭赵氏捻着毛线,家中少了一个人,空荡又安静。

门外的风不停的刮着,厚重的窗帘像是一个不准时的钟摆一般,时不时的敲打着木门嘎吱作响,等人,尤其是这种恶劣的天气里等家人回家,对郭赵氏来讲,无疑是巨大的煎熬。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等着父亲回家,那天下的是瓢泼大雨,父亲去了沟里拉水,她同姐姐坐在门槛儿上,敲着盆儿和碗,希望雨可以小一些,父亲可以早一点回来,可她们姊妹敲了一个后晌,也没有见到父亲回来,就这样,父亲还是离开了自己。

许久,听得外面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郭赵氏心中一阵喜悦,这确定是男人回来了,郭仁爱满脸高兴的从门里进来说:“给我弄点吃的,钱总算借到了。”

郭赵氏赶忙将桌子放在炕边,从锅头褥子下面拿出为男人准备好的饭,还热乎着,生气道:“你去哪里借了,病还没好利索,大正月的这么晚跑出去借钱,今天借不到还有明天,咱庄稼人冬天也都没事干。”

郭仁爱从兜儿里掏钱,递给郭赵氏,又拿出烟布袋道:“我去乡上了,平毅娃再几天就开学了,也不能再等了,”随后又道:“哪来的肉菜,你们吃了吗?”

郭赵氏道:“我们都吃了,他大妈端的,你先缓缓,强风和冷的吃的肚子不舒服了,”说着,下了炕,为郭仁爱倒好了一茶缸热水道:“信用社不是说咱家不能贷款了吗?”

郭仁爱抽了两口烟道:“我去了同学那里,他条件殷实,说是不忙着还,平毅娃考上大学了再说。”

郭赵氏看着满是灰土的男人,心疼极了,真是头犟驴,犟的让人心疼。她很想过去抱住男人痛哭一场,告诉他,自己是如何如何的不能失去他,可那么大的儿子坐在旁边看着,终究是不好意思,她极力掩饰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用手巾擦拭着郭仁爱土灰的脸。

第二天便是农历正月十五,清晨的村庄宁静而祥和,没有如下午那般黄土席卷着整个村子的猛烈,趁着还未出太阳,郭平毅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写着佛字的白旗、饺子、以及一瓶滴了几滴酒的白水,一边插白旗一边放饺子,最后撒点水,按照母亲的话,嘴里还念着:“五阎王爷爷,您老吃好喝好。”

快到郭平蕾冢的地方,见远处有个婆姨在叽叽哇哇的哭着,也像是死了家人,引魂花杆子也是新立的。

听那婆姨的哭声,郭平毅顿觉人生在世,竟毫无意义,想来人生无常,有生便有死,都是注定好了的,终究活着的人还是得好好活着,再多的泪水也换不来那些离你而去的人。

到了郭平蕾的坟头,郭平毅将几个没有用完的秀珍饺子和汤圆放在泼散床上,烧完纸,磕了几个头,也不想离去,便坐着听那婆姨哭嚎。

等那婆姨走后,郭平毅倒觉着没了伴儿,坐着也是无聊,搓了搓脸,站起身来,想着母亲常说,吃祭品可以治疗磨牙,便去了那个婆姨刚才来过的墓地,将泼散床上的饼干和果子都装进了自己的篮子,看着旁边还有几个可爱的小木头玩具,也一并放到了篮子里,庄里小娃娃多,肯定喜欢玩儿这个。

回到家中只觉头晕目眩,全身酸软,像是病了一般,母郭赵氏端出的热腾腾的饭菜并不能吸引到郭平毅,此刻的他只想拖鞋上炕睡觉,无论父母怎么劝说吃些饭再睡都无济于事,郭赵氏一脸愁苦道:“这娃娃是咋了,平时见了饭和狼似得。”

郭仁爱看着郭赵氏道:“可能给妹妹的烧纸又嚎了吧,感冒睡一会就好了,”婆姨汉俩个边聊边吃饭。

郭平毅睡的很沉,梦到他来到了一个依山而建的形状如碉堡的房子外面,山下也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房子,像是碉堡,都是白色墙体,朱红色的屋檐,点缀着些黑色的东西,只是看得不是很清楚,零零散散的洒落着。

他觉着有些口渴,便从房子的大门进去。

进去后是个门廊,门廊两侧画着很漂亮的图案,一圈一圈,像极了小时候去庙里见的因果轮回图。

两边有两个朱红色小木门,推开小木门,竟是一个带有玻璃顶和玻璃墙的房子,里面有很多小床,看着像是睡觉的地方,阳光晒的很是舒服,见房间里没人,郭平毅只好退出来,关上小木门。

穿过门廊,是一个超大的露台,露台是土做的,但在郭平毅的意识当中,这个露台不会因为下雨而泥泞,像是一种水泥一般的土。

露台四围有很多不知名的花,黄色的,粉色的,白色的,红色的,花的外侧是朱红色的木质廊道,廊道外侧是乳白色的墙体,上部有朱红色的盖瓦。

廊道中间开着门廊,出去后又是这样参差不齐的,像是碉堡一般的房子,用台阶和坡道连作一片,看着也没有尽头。

中间是一个超大的大殿,挂着又厚又大的黑色门帘,上面用白色布条秀有各种像宝物一般的图案。

就在郭平毅为这座房子内部别有洞天惊喜之时,一个穿着朱红色道袍衣裳的老头,慈眉善目的走了过来,也不同自己说话,只是边笑边点头还盯着自己看。

郭平毅被看的好不自在,好奇的从他身边路过,看着好熟悉的面孔,像是哪里见过一般。

郭平毅想去大殿一看,走到露台端部,却见一条深沟挡在了眼前,想过去也难。

突然间,大殿也逐渐向后移动,像是长了轮子,郭平毅转身去看刚才那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他着急万分的站在露台这边,眼睁睁的看着大殿继续后移,他惊奇的发现,两边的廊道也在变长,像是两座正在拉长的桥一般,始终连接着露台与大殿。

他忙跑到廊道一侧,跟着大殿一起跑,好在意念强烈,他还是跑到了大殿那一侧。

只见前面的露台与大殿同时化为乌有,自己站在了一个悬崖峭壁之上,进退不得。

好在他身手还算可以,抓着石头不停的向上攀爬。

天空里,烈日直勾勾的灼晒着自己,手和胳膊一时被晒的像是焦了一般,郭平毅用着全身的意念,终于爬到了顶峰。

却见之前见的那个老头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在一棵大树之下乘凉,嘴里还念念有词,郭平毅走上前去道:“我来讨口水喝。”

老头没有说话,这时候山两侧的石头开始掉落,山峰处也慢慢变小,老头又化身不见了,只留下那棵大树,郭平毅急忙爬上树,不料树同他自己一起掉落,他不停的喊道:“救命,救命”。

惊醒后却发现只是一场怪梦,吓的他出了一身汗,只是口渴的难受,爬起身倒了一碗水喝罢,先前的梦已经忘了一大半,又继续钻回被窝儿睡着。

晌午过后,见郭平毅还睡着,郭赵氏有些担心,打开被子却发现儿子烧的厉害,郭赵氏自古相信鬼神之说,如今家中接二连三的出事儿,郭赵氏不禁的打了个寒颤,平蕾娃或许是为一家人去挡灾去的,男人只是病了,如今也已渐好,相信儿子也能好,她拉起郭平毅道:“起来吃点饭再睡,你不坚强一点,病也过不去。”

说着,又从锅头拿出早上给郭平毅留的饭,郭平毅吃了几口道:“妈,我去了另外一个坟上,拿了些饼干,还有俩个小玩具,庄里娃娃多,随便给了谁家娃娃让拿去玩儿,东西在面玥(篮子)里。”

郭赵氏打开郭平毅带回来的面玥一看,是几个小木人,向来迷信的郭赵氏,确定这就是郭平毅的病因,拿回了这个脏东西,生气的自言自语:“这娃娃,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说着,郭赵氏就拿来一个壶,一只碗,碗里盛满水,等着郭平毅吃罢饭躺下,郭赵氏将壶倒扣在水碗里,放在郭平毅身边。

一手拿着剪好的两张白纸和两张黄纸,夹着一柱明香(点着的香),在郭平毅上方一边擦洗(纸碰触人的身体),一边虔诚的念叨起来:“擦了头,头上轻,擦了脚,脚上轻,浑身擦的干干净净,创客了什么,跟上走,在十字路口等旁人……”

完事之后,将两张白纸和两张黄纸分四个方位,用小石头压在壶的顶端,两张黄纸代表的是土神爷和庙神爷,两张白纸代表着老家亲和无主子孤魂。

然后,郭赵氏将点燃的明香掰碎放进水碗里,之后用洋火按照土神爷、庙神爷、老家亲、无主子孤魂这样的顺序点着。

话说,到了点完无主子孤魂那张纸的时候,壶开始咕嘟咕嘟的响了,郭赵氏一边嘴里叨叨着:“如果是你,就将壶提的高高的。”

只听着水碗咕嘟嘟的响,郭赵氏便料定是无主子孤魂作祟,真是创客了,边骂着谁家的老家亲去找谁家去,边让郭平毅用左手中指(男左女右)蘸了一下带有纸灰和明香的水碗,吹三口,算是了了。

出门将小木人和水碗里的东西一并到在十字路口,这就是在十字路口等旁人的说法,回来给郭平毅喝了一碗热水,盖了几床被子,蒙着头,说是出汗了感冒就好了。

虽然已经改革开放了,也不时的有公家人到各个村庄去宣传扫除迷信讲科学的道理。

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需要长时间的言传身教,陕北这个地处偏远的农村,因经济并没有大的改善,读书的人少,人们见识也少,况且迷信是他们骨子里就带来的东西,在他们看来,一点黄纸,一点白纸,或者一点香灰就能解决的毛病,也无需去乡里花那些看病的钱。

当然,有的人是真信,也愿意在这方面花钱,有的人甚至会在家里供奉走方财神,事实上就是说的财神爷,时运好时,认为是财神爷帮着你,时运不济时,便认为变成了毛鬼神。

总之就是将命交给了老天爷,命大的活,命小的死。

文革时期,这种活动变得隐秘起来,拜佛求神也从原来的光明正大到偷偷摸摸,而改革开放以后,又松弛了很多,城市的人忙着发展经济,农村的人便信这些神鬼传说。

早上,郭赵氏早早的便起床做元宵了,昨天郭平毅病着,一口也没有吃,所以给他留了一些。

看着郭平毅将一碗元宵全部吃完,郭赵氏开心道:“我说创客了吧,脏东西都送走了,药还是要吃的,”说着便撕了一副药———这是昨晚求来的,因为是在一个黄纸折成的三角形状里装着的,故而叫撕。

到了后晌,郭平毅又觉着全身发软,便早早的睡了,也没有同父母一起跳火堆了百病,郭赵氏只好拿着郭平毅和郭王氏的衣裳一起过过火。

跳完火堆,郭仁爱给母亲郭王氏送过去一碗米酒,老人家爱喝这个,过去以后,郭王氏正站在锅台上画着画儿,往常都是画龙画凤,这次画了一尊佛,她指着郭仁爱道:“快过来拜拜,这是药王菩萨,平蕾娃去了,我的平毅娃不能走啊!”

郭仁爱按照母亲的指示在地上三跪九叩的,很晚才回到家中,指望着能保佑郭平毅早些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