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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煤矿冒顶 郭仁爱回家

虽说郭仁爱在煤窑干活儿确实能挣不少钱,可郭赵氏每日都是心提到嗓子眼上过日子,只要书记一来家里就会心惊胆战,怕是有不好的消息。

快到端午节了,外面很是燥热,太阳火辣辣的烤着大地,往年有男人的殷勤照顾,太阳一晒,郭赵氏便胸闷气短,像要被融化了一般,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干些轻便营生,如今为了不让庄家荒废,让在山西干活儿的男人早日回家,郭赵氏每日早早出门儿干活,待到太阳晒的毒了,才回家做饭,一个人做一顿吃两顿,就连家中牲口的饮食时间郭赵氏都做了调整,吃罢饭,喂罢牲口,再歇一个钟头晌午,后晌时再去地里,总之,在她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挣扎向前。

端午过后,下了几场雨,庄稼像是从疲倦中打了个盹儿,恢复往常的健康了,而山西那边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郭亮山局促着脑袋,先是到郭丛林家通知完,又骑车到郭仁爱家,见郭赵氏不在,便骑车满山的转,终于在后山找到了郭赵氏,着急地拉长了嗓子喊:“仁爱家的,仁爱家的,“看到郭赵氏转身后继续道:“山西来电报了。“

郭赵氏听到男人的消息,丢下锄头从地里跑了出来,这时候郭亮山也骑车到了地边上:“电报里让郭家村在煤矿上干活儿的家属,去山西医院里看人了,赶快回去,收拾一下,咱一起去,”还没等着郭亮山说完话,郭赵氏已经在不停的抹眼泪了,她不明白,男人的命为何会这样苦,真是老天不开眼啊,如果男人有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她要去庙里一头撞死,去问问那些受过她供奉的神仙,为何心如此歹毒,两人急急忙忙回到家,郭赵氏将牲口托付给郭高氏,叮嘱郭高氏不要告诉母亲,便随着郭亮山、郭丛林去了山西。

郭丛林和郭赵氏都不会骑车,后晌从郭家村出发要去城里,只能走另外一条路,因为紫杉香每天只晌午发一辆车,倒不如抄近路走直达林阳市的路呢,只是这条路不放车,只有步行或是骑自行车,商量好后,由郭亮山骑车带着郭赵氏,又找了庄里另一个年轻后生骑车带郭丛林,就这样几个人连夜到了林阳市,在林阳市住了一晚,第二天后生骑着一辆车带着一辆车回郭家村,郭亮山一行人坐车去往山西,按照既定路线,几经周转,终于到了医院,郭赵氏却腿软的站立不起来,郭亮山只好扶着她一点点往进去挪。

到了病房门口,见郭仁爱在另一头和医生说着什么,郭赵氏喜极而泣,瘫在地上,说不出话来,郭亮山喊道:“仁爱,仁爱。”

郭仁爱望了一眼这边,和医生又说了两句就跑了过来,此时,郭赵氏已被扶起来坐在了凳子上,泪眼婆娑,郭仁爱道:“你怎么来了?”

郭亮山道:“电报上说让咱庄里在煤矿上干活的家属来,我们就来了,你婆姨吓坏了,这不软的走不了路吗,常易娃呢?”

郭丛林也着急的紧皱眉头:“常易娃是不是出事儿了。”

郭仁爱道:“常易在病号了,我带你们过去,”说罢又对着郭赵氏道:“我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你就这儿坐着,别乱走动,医院大,怕你走丢了,我一哈来,”一路上,郭仁爱轻声叮嘱两人说话声音要低,否则会被先生赶出来,到了病房门口,从窗户外面可以看到郭常易头部包裹严实,插着氧气管子,看着都让人心惊肉跳。

此时郭赵氏的腿已经可以轻轻动弹了,她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真是我佛慈悲,祖宗保佑啊,只要老头子没事儿,就算让她去死她也愿意啊,佛祖真的太让人对他充满了感激,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儿啊,只要活着,只要健康的活着,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次就是打死她,她也绝对不允许郭仁爱再到煤矿上干活了,她已经失去一个亲人了,再也不能失去第二个了。

这时候,郭常易也醒了,看到庄里来人看自己,郭常易的情绪有些激动,求护士让庄里人进去几分钟,护士不允后,他竟大声哭了起来,说是自己活着不如死了,护士没办法,只得让众人进去,多劝说患者,几人一进去,郭常易便哭道:”二叔,我婆姨了?“

郭仁爱道:”子文娃又发烧了,你婆姨带着去儿童医院了,孙老板也给我放假了,让我在这里照看你们。“

郭常易用一只好的手抹掉眼泪道:“达,你怎么来了,“郭丛林没有说话,只一个劲儿的抓着郭常易的手哭。

郭亮山道:”我收到孙老板的电报,说让郭家村在煤炭上干活儿的家属来医院了,我也不知道情况,就都带来了,你二婶还在外面门口坐着,她路上几回气上不来,把人吓死了。“

郭常易道:”我的命不好,二叔,别干了,好赖活着比死了强,“说罢,将脸转向郭丛林继续道:”我这回能捡到这半条命也是我二叔背着我来的,以前我猪油蒙了心,还和二叔兑换地,你回去后将地还给二叔,我如今在鬼门关走了一回了,总算是活明白了很多,早知道就不生那么多孩子了,我也能多活两年,现在看来,活着真没个盼头,真想这回死的是我,孙老板还能多给家里赔点钱,让我这样半死不活算个甚么。”

郭亮山生气地道:“这次好了,回去好好过日子,活着就好好活,再不要说胡话,人一辈子就这一条命,什么死啊活啊的。”郭常易躺平叹了口气,眼泪从眼角滑落,人生的苦是多种原因造成的,有自身的,有外在的,对于郭常易来讲,外在和自身都有,自然是苦上加苦。

看到儿子遭罪,郭丛林恨不能替他遭罪,抬起头道:”都是我作的孽,我该天打雷劈,好好的,提来山西煤矿干活儿,把我娃害成这个样子。“

郭常易没有说话,只是觉着好累,他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不停的落在枕头上,直到后来大家才知道,过了年,郭常易的男娃就病了,在医院住院花了不少钱,三天两头的发烧,郭常易挣的钱一直都是在给那男娃看病,郭常易才不得不天天下井干活,而郭仁爱则不同,受到了孙老板的照看,半年时间,下井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才避过了这次灾难。

郭亮山坐在床边安慰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都有可能,先生说让你好好将养,将来都会好起来的,你还可以继续干活。”

郭常易又哭了出来,他想到那天的冒顶事故,他想到那个为了救他,当场就被砸开脑浆的人,他痛苦极了,眼泪不停的从眼角往出流,他真的不想说话了,感觉每说一句话,他全身都跟着煎熬,现在他只想静静, 护士看着时间,留下郭丛林照护,让所有人都出去了,其他几个工友的家人也都陆续来了,郭仁爱也不必天天在这里帮这些人端屎送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