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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郭丛林因年老被辞退

自古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工地的辛劳并没有让郭丛林感到力不从心,反而更精神了,所谓老当益壮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在郭丛林看来,这是一份体面的工作,即便白天他要在工地上拿模子,抱木头,爬楼梯,衣裳上全是灰土与汗水,但一到晚上,他便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换上下工后穿的衣裳,有时候苦太重,需要加夜班,但他也坚持洗脸洗脚再睡觉。

为了多挣钱,郭丛林一天工都不误,工头让加班到几点,他就加班到几点。

刚到宿舍时,宿舍里很少人晚上有洗脚的习惯,累了一天,吃罢饭便躺下了,在郭丛林的说教和影响下,大家形成了洗刷潮,一到晚上便洗脸洗脚收拾自己,洗罢后,人清爽了,一天的疲劳也能驱散不少。

起先,郭丛林早早醒来,将不足十平米的活动空间打扫的一尘不染。

等大家醒来时,水烧好了,房间热乎了,住在宿舍里的工人,刚开始觉得不习惯,后来觉着有他在,人情味儿便在。

郭丛林是宿舍里唯一一个老人,谁家都有父亲,也不好意思总让一个老汉干活儿,他们决定早上的炭火大家轮着来,不让郭丛林生了。

时间一久,很多人还是起不来,郭丛林就说:“没事的,你们年轻人要多睡一会正常,我人老了,睡不着,在家里起早惯了,有个营生感觉还舒服,你们多睡会儿。”

从此,郭丛林每日早早的起床,为大家烧好热水,将房子烘的暖呼呼的,自己坐在火炉旁抽着旱烟,这些星星之火让他同时感受到了希望。

立夏以来,天气渐渐暖了,郭丛林也不烧火了,大家喝的热水都从厨房打,他便趁着早上的时间去捡些破烂卖。

宿舍里的人,总喜欢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说现在的李总,就是犯过强奸罪,后来被放了的李保立。

之所以这么厉害,就是因为跟对了人,和一个姓冯的领导关系不一般,如今那位领导已经调到了省城,因此,李总不仅林阳市有几处工地,省城也有,开的商场茶楼,酒店餐饮。

至于说他家多富,可以买半个林阳市毫不夸张。

但是待人刻薄,活多钱少,挣那么多钱也满足不了他资本家的欲望,很多人只要能在其他处找下工作,就离开了这里。

听说,李总为了巴结那姓冯的领导,不仅给钱还给人,他有一个地方对外的传媒公司,名义上是选美平台,实际上是专门搜罗漂亮女人,然后送给领导,任凭领导们赏玩的。

郭丛林像听故事一样津津有味的听着,在他看来,大家嘴中的领导不同于自己对共产党领导的定义,那是一群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而像姓冯的那个领导,是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人,迟早是要被人民打败的。

长久以来形成的农耕文明,没有太多尔虞我诈,因此,郭丛林依旧保持着淳朴和憨厚的本色,干活儿卖力,从不问增加工钱,多人提醒他,自己的利益诉求需要主动提出来,可他不过是憨厚一笑,在他看来,只要他干的卖力,工头便会主动增加工钱。

可事实是,工头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憨厚实在,他有自己的利益,郭丛林每多一分钱,他便会少一分钱,他才不愿意干呢!

工头喜欢以鼓励的口吻支持着郭丛林,说是自己一定会为他争取增加工资的机会,毕竟谁家家中都有父亲嘛,这么老了出来干活儿也不容易。

工头的夸赞,让郭丛林更加卖力,可结果是,几个月以来,郭丛林的工资并未得到增加。

这日,工地上一个老工人在拉砖的时候晕倒了,车子也跟着翻了,好在工地人多,被及时送去医院,经医生抢救,人是醒了,但检查出了脑溢血,大家议论纷纷,有说是工地的苦太重,让老人病了,有说工地饭菜不好,营养不良让老人晕倒了,也有人说,那工人也有五十七八了,还在工地上干活,肯定是体力不支了,反正众说纷纭。

后来,医院里来了老人的两个儿子,叫嚣个不停,说是工地上干的活太重,营养不良,才导致父亲住进了医院,不仅要工地给医院治疗的费用,还要每日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等,要了一大堆,算下来足足有近一千块呢。

工头没了主意,他也不懂应该如何处理,又跑去找负责人,负责人向来蛮横,但在医院那种公共场合,他还是不敢太过分,好说歹说那两个儿子就是咬定赔偿一千块才肯罢休。

那么多钱,负责人也不能做决定,便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报告给了李保立。

李保立什么人没见过,这不明摆着来讹钱的吗,他李保立开的是工程公司,也不是慈善机构啊,凭谁想讹钱就能讹的,便派了他的得力助手去了解情况。

不到半天时间,助理便了解到,脑溢血这种病是因为患者得了脑溢血以后,会因为出现肢体瘫痪,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而摔倒,也会因为出现严重的意识障碍,昏迷不醒而摔倒,经过医生判断,这位患者的摔倒原因主要是得了脑溢血,而不是因工地重活摔倒造成的脑溢血。

助理将医院出的证明拿到后,又找了老人的两个儿子,一见面,两个儿子便朝着助理吵闹着要死要活。

最主要的是一个还带来了婆姨,一到助理面前,便软的不会走路,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是他达在工地上挣的钱是全家的经济来源,如果他达出了问题,她就去工地上去跳楼。

助理也是哭笑不得,将医院开的证明给老人的两个儿子看,那两个也不看,只说自己不认识字,让尽早赔钱。

助理只好念给他们听,念过后,助理又义正严辞的告诉两个儿子,目前医院花的钱已经超过了该工人在工地干活儿时未发的工资了,如果不追究,两下安稳,多的钱也不要了,如果要闹就去法院起诉,不仅一分钱拿不到,医院检查看病多出的钱,还要他两个儿子给呢!

两人一听要自己出钱,便灰溜溜的,带着老父亲早早出院了,生怕住着再多花钱,那婆姨眼看没有讹到钱,身体也不疼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也走了。

后来听人说,那两个儿子遇到了歹人,被狠狠打了一顿,要不是跪地学狗叫求饶,或许早被打死了。

自那以后,工地就不断的招新人进来,而且都是年轻人。

很快,郭丛林这样的老弱病残便被全部被清除出去了,怕是因为自身原因死在工地上,还要工地出钱抬卖了。

按照公司规定,凡是未完工的项目,所有离开工地的人,工资都只发一半儿,即便是被迫清退的人,也是如此。

郭丛林短暂的三个月工人生活结束了,又住回了原来租的破窑,不是因为不能干,而是超年龄了,公司需要承担风险。

很多人一旦经历困难时,便会唉声叹气、一蹶不振,甚至有轻生的念头,但像郭仁爱和郭丛林他们那代人,是受过苦头活下来的,他们是相信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的。

为了不浪费时间,郭丛林每天早早起床去捡破烂,等大家都起来了,他已经捡破烂回来了,院子里堆放的都是他捡来的东西,一个月下来他卖破烂可以赚三四块呢!

渐渐的,年轻人一个个的都找到工作了,郭丛林还是没有找到,靠着捡破烂生计。

时间一久,他自己也觉着年龄大了,工地不要他是正常的,更不奢望去工地干活儿,拿高工资了,他开始边捡破烂边收破烂,多跑两回,就有差价。

说不公平吧,但这个世界总有公平的事儿,那便是只要你付出汗水,就多多少少的能有回报。

城里那些收破烂的人都有一个自己的三轮车,郭丛林用捡到的一个破自行车轱辘和木板做了一个简易车子,每天摇着拨浪鼓,拉着车子收破烂。

天不亮的时候,他比那些扫大街的稍微早起一个钟头,这个时候的垃圾箱,会有很多酒瓶之类的东西,他可以满满当当的拉一车回去。

天亮以后,待人们从美梦中苏醒后,他已在家中吃饱喝足,趁着前晌的时间收破烂,到了后晌他便将所有积攒的破烂拿去卖。

当然,晚上他也会出去捡一两次,顺便也收,他知道很多人下班回家已经很晚了,他尽可能的抓住所有人丢垃圾的时间,同时也满足所有人卖破烂的需求。

就这样,一天劳碌下来,郭丛林可以卖个四五车子的破烂,也能挣个一两块,有的工人也会从工地上拿回一些铝丝、钉子之类的,郭丛林也收,有时候一天挣的会和工地上的差不多,人还自由,可以到处串。

有了稳定的收入,郭丛林的生活也滋润起来,他买了几颗大白菜,将捡来的一个罐子洗干净,腌了一罐儿酸菜。

外面买馒头也贵,他自己买了一袋面,和房东借了锅,满满蒸一锅馒头,每天吃几个馒头,一碟儿小菜,喝两大缸水,便是他的生活了。

人嘛,只要有手有脚,身体还倍儿棒,就不会饿着,婆姨和兰兰家中种庄稼和养牲口卖的钱,可以给郭常易还一点儿利息,郭丛林自己挣的钱便都存了起来。

他有私心,他想攒些钱,等着兰兰念大学的时候用,甚至他还想着要为兰兰挣一些嫁妆,眼见着自己年龄大了,万一哪天不行了,郭常易婆姨汉又一心只顾着郭子文,兰兰的学费断了,前些年的努力便前功尽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