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九一愣，他之前猜到焉支司因为有太子的背景会遭到清算，齐王口口声声说不会惩罚太子府臣属，但是不代表不会打散了他们分散到各地。
倘若是男子，分散到各地驻军也假以时日就消散了，焉支司是女兵，发送到哪里都不合适，可是充入教坊司是怎么回事？
申九没有回头，能猜到此刻站在御书房门外的小离听到这话时候，脸色一定很难看。
这女孩虽然看上去是个冷面杀手，可是看她回焉支司雀跃的样子能猜到她还是很在乎那些同窗好友的。
“她们可都是练家子，这次随我们护送刘公公的焉支司护卫小离一路立了不少功劳。”申九为她们求情说道。
“这等小事不必跟本王说，让她找你家郭公公领赏去。”齐王不耐烦了。
“我是说，教坊司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这些焉支司女子身负杀人技，脾气又不好，倘若伤了谁家大人？。。。”申九解释道。
“这些就不必你操心了。”赵礼打断了他的话，摆摆手，“有点眼力见，大人们还有要事商议，下去吧。”
申九只得施礼告辞。
出了御书房，那两位羽林卫的侍卫跟他们告辞，换了一个年轻太监领着申九和小离去一个陌生的厢房办理手续。
申九知道他们暂时获得了比之前相对多一些的自由。
小离一路上紧咬着嘴唇，申九知道她的心思，在担心她的同窗。
小声跟她说道“昨晚我就说焉支司境遇不妙，今日趁这个机会本想把她们划拨给我，起码短时间内能保你们周全，没想到被充入了教坊司，我以为你们是习武出身，齐王会将你们发配边疆。”
小离低声回他，“主人可有办法救救她们？我们自幼在营房训练，大多数从没出过那个院子，倘若真有牵扯到什么大逆不道事情的话，也是前些年陆续离开焉支司的师姐们。”
申九呵呵两声，“听上去你对你的师姐们怨念很重呀。”
“那倒也没有，师姐们或嫁入将门，或侍奉官绅老爷身边，起码还有个靠山，有人会帮她们出头洗脱冤屈，哪像那些师妹有的才七八岁，去了教坊司那岂不是？。。。”小离解释说道。
申九叹了口气，“你对你家主人还真信任，一下子救出来三四百号人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小离嘴巴张了张，不再说话，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领路的小太监给申九和小离发了两个木牌子，样式简陋，只写着宫内行走，司礼监。
看着他俩疑惑的样子，小太监解释道。
过几日新皇登基，定制的新款玉制宫牌才发放下来，现在暂时用这个代替，先皇的宫牌一律作废了。
宫牌还是工牌？申九内心吐槽了一下，带着小离回了内官监自己的宿舍。
恐怕在这里也住不了几日了，之后会搬到司礼监宿舍。
宫里近期正在大清理，欢迎新主人，先皇的妃嫔们自然要给新皇的女人腾地方。
新皇也会带来许多自己身边亲近的使唤人，除了郭公公和申九这种改换门庭的二五仔，大量宫人被清出了皇城。
一朝天子一朝臣。
回到内官监的时候，大老远看到十来个小太监整整齐齐现在内官监宿舍院子里，不知是不是郭公公通知的他们。
等申九走近了，众人齐声请安，欢迎申大人回家。
申九羞涩的有点想捂脸，他还不习惯这副领导做派。
想当初他刚进宫，这里面好些人阴阳怪气的排挤他，自己咬牙切齿了好一阵，盼望着早日升官报复他们。
现在升官这个愿望实现了，看着他们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反而没了报仇的兴致。
去打骂他们一顿？他们又不敢还手，欺负弱小有什么乐趣可言？
人们只会记恨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大象会在意蝼蚁憎恨自己吗？
申九回房由小离伺候着洗漱后躺下休息，他的单间有个屏风隔断成里外间。
小离睡在外面。
半夜三更时候，申九迷迷糊糊瞧了眼窗口，被窗口站着的人影吓的立马睡意全无。
他咳嗽了一声，下地穿鞋走了出去。
站在窗前自然是小离。
小离也被咳嗽声吓了一跳，差点下意识的去靴子里掏刀，才想起来进宫时候刀子已经上交了。
“换了环境睡不着？”申九跟她站在一起问道。
“没有。”她干脆的回答。
“还在担心她们？”
她迟疑了一下，“有一点，但是主人也没办法，奴婢担心也没用。”
“嗯，那就是在想男人？”申九逗她。
“。。。那个人的话，确实是个男人。”她想了想回答道。
申九听了心里不舒服，才想起来，旁人眼中自己不是男人。
哦，我知道了，申九想起来小离很是崇拜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来过焉支司几次，每次说了什么她都记得一字不差。
“主人见过他吧？”小离问道。
咦？你凭什么以为我能猜到你说的是谁？申九点头，忽然想起来黑暗中没有点灯恐怕她看不清，就说了句见过。
“那主人觉得他是那种会弑君杀父的人吗？”
“嘘。”申九连忙制止她，虽说夜深人静了，保不齐有人仍然监视着他们。
毕竟新皇还没有登基，他们也还没有洗脱太子党的嫌疑。
“很多事情不需要真相，只需要结果。”申九语重心长的回答。
小离听后沉默了许久。
申九在窗外朦胧的月光下看到了几颗晶莹的水珠从她秀美的脸蛋上滑落。
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她哭了？
这个杀人如草芥的冷面女杀手竟然哭了？
“其实吧，距离产生美，大多数人并不像你远远看去那么完美。。。”申九想说你挺好看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暗恋那个两百斤的胖太子呢？
他比你大二十岁都有了吧？他女儿安乐郡主跟你差不多岁数。
“奴婢是苦出身，四五岁时家里揭不开锅被爹娘卖给了人牙子，然后又被卖到了焉支司，他给我们送来衣食让我们不再挨饿受冻，又派老师教授我们读书认字学习本领。”小离自说自话，并没有回应申九。
申九理解，有时候人们并不需要你的安慰，需要的是一个倾诉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