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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正在消散!”人群中有人大喊道。

不止他发现了,巴西国军方和夏国救援队都发现了这一点。

自从龙卷风肆虐之后,迷雾又维持了两个多小时,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散,临时搭建起来的数据分析处正在紧急检测迷雾内各项数据。

“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巴洛特利将军急不可耐的问。

“据数据显示,迷雾中的暗物质能量正在急速降低……”,突然,一个研究员满面惊恐:“迷雾中有五个活物正在走出来!”

“紧急准备!”巴洛特利将军面色一肃,士兵们立刻手持枪械围在前方。

远方的五个身影跌跌撞撞的走近,周围人们的警惕之心也放松下来。

巴洛特利将军警惕的看着五个人影,最后目光停留在席尔瓦身上,“其他人呢?小镇居民怎么样了?”

席尔瓦难堪的低下头,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他们……他们都死了……”

还不等巴洛特利将军反应,周局长一把推开他,焦急的问:“杨衣呢?杨衣在哪儿?”

海伦、席尔瓦、简、哈米德都同时看向后面的丹尼尔,周局长看着他们的脸色,心中一沉。

丹尼尔张了张嘴,他想起那个尽力将他丢出缝隙的身影,她似乎忍受着难以形容的痛苦,秀丽的面容都被淹没其中……丹尼尔回过神来,所有人都紧张的等他的回答,他艰难的说:“裂缝闭合了,她……她没出来。”

————

杨衣听说过一种说法,人类身体的快感有一个阈值,假定每个人的最高快感阈值巅峰是100,那么看到美景产生愉悦感大约是10,美食带来的满足感是20-30,吸烟成瘾者或酗酒成瘾者得到的满足感是40-50,软性毒pin带来的满足感就有60-90,而强烈毒pin带来的快感则突破了人体阈值,直奔200往上。

此时,人对200以下的所有快感都免疫了,美景、美食、性、甚至普通毒pin也无法让他再产生快感。他已经无法从普通的生活中获取意义。

此时此刻,只有再次体会那种极致的快感才是唯一的目标,其他如亲情、爱情、道德、伦理、秩序都是次要的,因为他无法从这些东西中获取快感和意义。他只能变成一只被毒pin寄生的野兽、丧尸,促使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再次体会那种极致的快感。

成瘾性还会带来身体上持续不断的痛苦,只有不断的刺激自己的快感阈值,才能感受到自己活着,哪怕明知道前方就是深渊,也会毫不犹豫的往下跳。

在生命源融入的那一刻,杨衣感到此生从未经历过的满足,仿佛一个长年累月忍受饥饿的人乍然吃到满汉全席,从灵魂到身体,从内脏到毛发,由内而外的满足。不,不,不,食欲完全无法代表这种快感,这是灵魂上的终极满足,这是超脱了身体的,直达精神的享受。

直到此刻,她才切身体会到那些瘾君子们为何不能摆脱诱惑——一旦其快感阈值被拉高到本身无法承受的地步,那他只能成为欲望的奴隶。

缓缓睁开双眼,她漆黑的瞳孔中如有旋涡旋转,仔细看去却又如一渊幽潭深不见底。

四周的一切细节忽地扑入脑海,浑浊空气中的腐朽味,因长时间不流动而产生的污浊气息,血腥味,空中漂浮的灰尘、颗粒;天空中翻腾的云霭,以及乌云上面的不知名星辰;几千具尸体脸上满足的笑容,干枯的皮肤,枯萎的毛孔……

一切的一切,正在以更加细致入微的方式闯入杨衣的脑海,如果以前的杨衣对外界的分辨率是720p,而现在她像抹去了玻璃上的灰尘,对外界的分辨率陡然上升到了1080p,对一切事物的感受更加精微细致。

她的力量比之前更强大,所有都映现在她的脑海中,大到整片黑暗浑浊的天空,整块阴沉的土地,小到一片焦枯的树叶,一只潜伏在淤泥里的虫豸。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这块土地原来是一个坐落在无边黑水中的小岛,湖中的黑水静寂且死气沉沉,没有半分生命迹象。

她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比吸收能量源之前强大了几倍。如果当初的她还是以一个人类的目光看待一切,而现在的她,意识则脱离了自身,无形无质,充斥在周围的空气中,无处不在。

她恍然意识到,在这片广阔的黑色湖水中,她掌控一切,也可以随手毁灭一切。她就是这片天地的主宰。

与此同时,她的情绪也陷入一种平静安宁的状态,最初看到满地尸体时的愤怒消失了,往日的阴翳也变得轻飘飘的,而这些阴翳曾经了影响她的人生,甚至塑造了她的性格。

而现在,都如同浮云一般,被风轻轻吹散了。

她的身体漂浮在空中,面色从最开始忍受灵魂饥饿的痛苦,到生命源融进身体的满足,到现在面色无悲无喜,如高高端坐莲台上的石像一样冷漠淡然。

她环视着这个晦暗的世界,如同神漠然注视着人间。

“你是谁?”她开口问道。

四周静寂无声,无人回答,但她安然等待着。

半晌,有个声音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本是一体。’

“哦?如果本是一体,你为什么心心念念着抢夺我的身体?”

‘反正你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倦,何不让我来主导呢?’那个声音说到。

“我对这个世界态度如何是我的事,但卧榻之侧总有人想要取代我,这就令人感到不爽了。”杨衣说。

那个声音沉默了。

杨衣一直以为这声音是她精神分裂出来的另一个人格,但发生的这一切:她对火魔之神“阿萨斯德”这个名字的熟悉,只有她能看到的祭坛石椅,以及她对生命源的饥饿感,还有一直督促她接受和面对这一切的“另一人格”,她不得不怀疑体内这个声音到底是自己,还是一个“外来者”。

‘生命源好吃吗?’那个声音忽然问。

杨衣的脸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露出满足和回味之色,“美味极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我相信,地球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满足的了。”

‘这不过是4000多人的生命源,想想看,地球上还有多少人?’那个声音循循善诱,‘宇宙中还有多少智慧种族?这些大餐全都等着你去采撷,去汲取,去享受……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宇宙中最强大的存在!整个宇宙,无论是天神族,还是涡螨,还是拉普拉斯、剀铿屮嬁、皞戆闓?蒯泾……祂们都会匍匐在你面前俯首称臣,你将是唯一主宰!’

除了前几个种族还可以用相似的声音来表述,后面的几个种族无法用地球语来表述,光是听到那几个音节,杨衣就感到了无穷的苍莽古老气息扑面而来,茫茫宇宙中似乎有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寻着这几个陌生的音节“看”到此处。

杨衣听着声音的描述,满脸向往,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他描述的未来中。

“只要我汲取了地球上的这些生命?完成最原始的积累?”她脸上带着恍惚而奇异的神情,轻轻问道。

那个声音似乎轻笑了一下。

杨衣面色迷醉,沉浸在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中,她问:“这就是你的目的?”

‘不,是我们的。’

杨衣忽然笑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另一人格,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但现在,我终于确定,”杨衣迷醉之色缓缓消失,眼神恢复清明,“你不是我。”

这些她从未知晓的名字,这个她从未妄想过的鸿愿,根本不是她——杨衣能够产生的。

那个声音并未惊讶,‘当然,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说话。你和你潜意识的自言自语真是太吵了,它一直在暗示你身体中我的存在,提醒你提防我。’

杨衣沉默,原来以前的声音真的是她的另一个人格,潜意识受到一个真正外来者的刺激形成的另一个人格,这么多年,一直在暗示她、提醒她:身体里不止她一个存在。

“那为何你现在突然出现了?”杨衣问,然后又自问自答:“因为我‘吃’了生命源?你觉得我享受了这种东西之后,就再也无法拒绝它的诱惑?所以没必要再潜伏下去了?”

‘不。因为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哪怕你再不情愿,你也踏上了那一条必然之路。’

一阵无来由的惶恐使她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不可预料、足以颠覆她的人生的事发生了,而她还茫然不知。

她试图用愤怒和轻蔑掩盖自己的不安,大声反驳:“什么目标?什么必然之路?征服宇宙吗?简直可笑!”

那个声音并没有被她激怒,它渐渐沉寂了。

它的沉默让杨衣的愤怒显得那样可笑。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石椅?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因为你?!”为了打破这种可怕的沉默,杨衣紧接着问。

“维德说的那个神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献祭给那个神的生命源能被我——不,是你吸收了它!”

一片寂静。

它再没有回答任何提问,像是从没有跟她说过话,一切只是一场幻象。

“你给我出来!你到底要干什么?暗物质的出现是不是跟你有关?什么是天神族?什么是涡螨?你从什么时候进入我的身体?你这个寄生虫!从我身体里滚出去……”一堆问题堆积在她脑海中得不到解答,她愤怒、辱骂、哀求,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安袭上心头,似乎冥冥中她一只脚已踏入陷阱,但却不知陷阱在哪?陷阱下有什么?

似乎她的命运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弄了一下,未来的无数种可能在某一节点合并为一条线,无论她愿不愿意,都不可避免的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她感到茫然、惶恐,这种不安渐渐形成一股愤怒,直欲喷薄而出,使她从吸收生命源后的异常平静中挣脱出来。

这愤怒无处发泄,她发疯般用念力从自己身上扫过,皮肤像用钢刷掠过一般,她忍着痛大喊:“你给我出来!”

自我伤害除了引起自身的痛苦外,没有任何作用。

这痛苦原本应该是尖锐的、不可忍受的,在经过生命源带来的快感之后,其他一切感知都变得迟钝起来,连痛苦都变得麻木,不如往常那般迅捷。

仿佛这团生命源不但提高了她的快感阈值,还降低了她对其他知觉的敏感度。

会不会有一天,她对人世间的一切都变得麻木不仁、冷漠无情,像一尊真正的“神”一样“以万物为刍狗”。

你慌什么?这难道不是正好?

她站在污浊的黑夜中,扪心自问:你不是早就厌倦这一切了吗?你不是总觉得整个人世间都很无聊吗?

如果只是麻痹自身的感知和情感,能得到无穷的伟力,这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吗?

不,不,不。至少不能以四千多人的生命为代价……这些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他们会笑,会哭,会伤心,会生气,会思考,他们原本过着平静的生活,而现在却变成了一坨能量、一块电池、一堆柴火……人,不能被如此对待……至少不能……

这些人又不是你杀的,生命源又不是你主动融合的,你抗拒了,你已经尽自己所有努力拒绝过了。这是不得已的,你甚至为此付出了把自己困在这个空间的代价。

不,这四千多人的生命凝成的精华现在就在我的身上,这是罪恶的!倘若我对这一切安之若素,对无辜的生命在眼前逝去无动于衷,将吸收他们的生命源视为理所当然,那么……

一股凉意顺着脊梁骨慢慢往上爬,渐渐的,她全身如浸在冰水里,这冷意比痛苦更让人难以忍受。